在此之前,姬珣两人皆以为,能用半数身家换仕途者,必属江格知之列——雅不雅只是其次,宅邸里外必定堂皇富贵。
直至一方能用“凋敝”来形容的门廊映入眼帘,宋晞两人眼神交汇,错杂之馀,各自皆从对方眼里读出一丝惊喜。
谁人能于平步青云时韬光养晦?谁人能于身价斐然时安守“本心”?
可不正是他几人眼下正苦寻不得的性子谨慎之人?
两人借院外老梧作掩,藏身高处,俯瞰宴宅里外。
门厅丶前院丶正堂丶後院丶内室……看似寻常的三进宅邸,除却门廊更为凋敝,里间仿似别无不同。除却……看清矗立在後园的梯云阁,宋晞两人的面色齐齐一沉。
文人爱月,爱登高,爱立云梯于後院,皆属寻常,可晏远,诸事谨慎甚至门廊凋敝的宴宅,为何会在後院立起如是一座阁楼?
——不论谁人经过,皆逃不过阁楼内的眼睛。
莫不是……
想起什麽,宋晞两人目色微凛。
不等他两人看清,只听吱呀一声,梯云阁的门被推开,一名形容秀气的婢女提着满满当当的食盒,垂头丧气走了出来。
“一点吃不下?”
另一名梳着垂挂髻的侍婢碎步迎上前,看清她手里的食盒,忍不住嘀咕:“这可如此是好,再这般下去……”
“脸白得吓人!”
鹅蛋脸的侍婢看看手里的食盒,神色唏嘘道:“大人也不管,依旧雷打不动寅时出丶戌时方归……这都多久没来看过姑娘了?”
“此事可怨不得大人!”
垂挂髻的婢子忍不住替主家说话:“来了几次都不见,大夫来了也冷眼相对……说句不怕得罪人的,爷又不欠她,这麽些年好吃好喝供着,何苦还要看她脸色?”
“明日还要出门?”
两人穿过後院,头凑着头,小声说话。
“每月十五雷打不动。”另一名婢子颔首,继续道,“怕是天上下刀子都要去!”
“真真不知规矩……”
两人的背影愈行愈远,听清她两人的话,院外的两人眼睛一亮。
每月十五,雷打不动!
菡萏,还有以菡萏为代表的花魁姑娘们,背後藏着什麽隐秘,明日或能得窥,也未可知!
“走!”
姬珣环住她腰,附耳道:“让他几个盯着,明日一早再来!”
“好!”
*
次日月半,停云巷里外青竹亭亭,群雀啁啾。
宋晞两人抵达时,东方天幕尚且熹微,晏宅里外却似已忙活许久,一片兵荒马乱。
“褥子!还有褥子!”
“香炉!”
“安神香可带上了?”
“……”
一辆装点素雅的马车停在廊前。
一阵晓风拂过,绣着菡萏花样的帘幔探出窗外,迎风轻摇曳。
拉车的马失了耐性,披着满身朝露,喷着响鼻,甩了甩尾巴,又不时又仰起脖颈,“咴儿”两声。
待它第三次朝里张望时,门里终于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却是本该去往工部点卯的晏主事,今日不知为何,仍在府中“忙碌”。
“都安排好了?”
一袭宝蓝色长衫的晏主事眯眼望了望阁楼方向,蹙起眉头,偏头转向躬身在旁的管家,压着嗓子道:“都安排好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