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岸笑得前仰後合,晨晓笑够了,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接到傅春晓打来的电话,自植物人事件後,她的电话平均三个半小时就要打来一次。正好宴会厅待着有些闷,晨晓便离开大厅,在门外站了站。
回来的时候,远远瞥见沈杰英站在厅里,闲闲的,应该是在等人。
晚宴应该快结束了吧。她一直站在那里,而他一直没有发现她。
手握紧了又松懈,她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无声地退出大厅,假装从未撞见这一幕;或者干脆上前。
左右踌躇之际,他已经举起了电话,其实——电话里更为自然一些吧?
她这样想着,手又一次握紧,头皮也嗡嗡发震,全身的神经仿佛机械零件疯狂地咬啮着,振聋发聩地读秒——
她倒退了一步,两步;他擎在耳边的手忽然滑跌下来,他转过了身。
整个华盖的丶喧阗的宴会厅抹成一派广渺无垠的沙漠,四周茫茫的尽是黄沙;她的胸肋间丶酸胀的喉咙里呼啸丶翻飞着黄沙。铺天盖地,无休无止。
是的,她早就知道了。他失去了他的嗅觉天才。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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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酒店的路上,晨晓挽着沈杰英的胳膊,脸贴恋着他的胸膛。两人都没说话。
外面斜斜飘起了小雨,车厢里有些闷。晨晓把车玻璃降下来,希望习习的凉风能把眼泪蒸发掉,但是没有,她朦着眼。窗外,一丛丛灯花泼水似的,朝她飞溅过来。
“像不像我们第一次来巴黎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那个路口还记得吗?第一次晚宴回来的路上,我中途下车,回头的时候,你站在那里。”
她很轻地点头,不让眼泪倾下来。
“没事。”他轻轻擡起手,轻轻为她拭着,“真的,我没关系。”
“不是,”她摇头,忽然失去了控制,“你……你会害怕吗?”
“比起这个,我更害怕失去你。”
“那你会难过吗?”
“不会啊,我看得开。”
她呜咽起来,口中仿佛念着对不起。他掬起了她的脸,轻轻地吻起来。
“真的不会。”又吻着她的眼睛,“但是你要是哭坏了眼睛,哭得跟个桃儿似的,婚礼上就该不好看了啊。”
又一阵风飒飒吹进来,晨晓吃了凉,猛地打了个喷嚏。他取了抽纸递给她,一面打趣道:“这下鼻子也该红成番茄了。”
她没忍住笑了,又哭又笑,气他不正行,“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再不找点玩笑,你不得水漫巴黎啊。”
“沈杰英——”她很认真地在向他建议,我们可以去找最好的医院和医生。
他看着她,眼神很柔和,嘴里答应着,但是一擡脚,左腿搭在右腿上,猛可里也打起了喷嚏。
“是不是着凉了?”晨晓抽了纸巾给他,一面把车窗升上去。雨越发紧了。
“这下好了,得先去找医生开点感冒药。”他吸吸鼻子,手攥住她的,眼瞳异常清亮,像是初冬的雨後的夜空,“你也得开,不要延误了我们的婚礼。”
“你脑子里充满了婚礼吧。”
“你怎麽知道?”
“都挂在嘴上了。”
“是吗。但是晨晓,只要想到你在我的生命里,每一秒,每一分,每个小时,每一天……我都觉得对生活充满了期待。”他说。
在这样一个潺潺的雨天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