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则朋友圈下纪杰评论道:【走,吃火锅去。】
智颖这一头却是心照不宣,默默点开微博,十三分钟前晨晓发了动态,是一家川味火锅店,她酱料的对面还摆着一碟酱料,显然是两个人。
沈杰英心头一阵必烈啪啦乱爆,他要被炸断成两截了:很好,好极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他忽然在意起遗失的自尊来,没有上楼奔进卧室,那样太明显了。只是在吧台上坐住了,幽幽的,脸像死水的湖面扑起一阵霾,看不出表情。
智颖也无心打趣他了,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给晨晓私信:
【附近有药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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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晓咽下一口浸得油汪汪的毛肚,扫一眼屏幕,回复道:
「怎麽了?你生病了吗?要不要紧?」
【不是我,是我表哥。】
按在屏幕上的手指一滞。
「沈杰英?他怎麽了?」
【感冒了。你知道今天是除夕,你随意看看,没有就算了。】
晨晓却是义不容辞,胡乱将碗里的菜吃完,拎了包包,急急就要走。
“怎麽了?”纪杰也跟着站起来,“出什麽事了?”
“智颖说沈杰英发了高烧,又没有医生。”
“我送你去,这麽晚了你也不好打车。”纪杰捡起外套跟车钥匙就去结账。
最後在纪杰熟悉的医生那里取到了药。
纪杰一路开着车,见晨晓掩饰不住的慌乱,安慰着她:“没事,可能就是伤风。实在不行我麻烦林医生过来一趟。”
晨晓点点头,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脸上却也发起烧来,这当然是个不动声色将接吻事件掩过去的时机,但她还是——她念及起他来,不能不起震颤;这震颤中还莫名掺有痛苦的成分。
烟花爆竹声到这一段就被远远抛下了,只有风闷闷捶击着车窗玻璃;咚,咚,砰,砰;麻凉的丶萧瑟的,腥腥地刺鼻,咽喉也发酸丶发涨,苦味弥上来了。在这阵痛的春的深夜,一只钝钝的刀口锯上来似的。路灯一程明,一程暗,蓝镜子样的闪光一拍拍跳在晨晓身上,也是一半明丶一半暗,她处在明与暗的极点上,一颗心没来由地发慌丶痉挛,冰凉得滚烫,又滚烫得冰凉——刚刚窗外什麽沙森森的抹过去了,是树吗?她吸吸鼻子,终于疑了起来,那是一种病痛的预感,也许和沈杰英还是同一种病。
她想见他,她当然想见他,像一个缺水濒临死亡的人那样渴念;当她仰起脸,高高悬吊着流下来的却不是甜蜜果实的津液,而是苦得灼人的胆汁。
……
车就停在门口,智颖开的门。
“hello,新年快乐。”车灯近距离照着她的脸,像是有声音一样,沙沙的质地,风很大,头发通搅不开。智颖的头发却是根根分明,一蓬怒放的矢车菊似的,发丝在一片白光里交织丶翻飞,融融的,如雨线飘飘。
晨晓看得一怔,她简直美得不可思议。
纪杰抿唇,微微点了点头。
“新年快乐。”晨晓心不在焉地回,药递给她,“有量体温吗?”
智颖却是在晨晓脸上望了望,侧身一让,“来都来了,你不去看看吗?”
她这样一问,倒叫晨晓不好意思了。
她远远地朝卧室的方向了了一眼,那动荡的楼阁仿佛地处飘摇,很危险似的。
不,是她的内心世界在塌陷。
沈杰英扒着窗口,胸口跳得突突的。他应该假装楚楚可怜吗?不对,应该是虚弱。
不对,他本来就病着,这倒是个跟晨晓言和的机会。
他歪在床上,等着她来。
楼下的晨晓却是张了张唇角,转而笑道:“不了。还有事呢。”
智颖挽手笑了笑,“好吧,我代他谢谢你。”
晨晓含笑点头,转身和纪杰走了。
智颖送药叩响卧室门的时候,沈杰英犹自病病哼哼着。
智颖看不下去,後面推了推他的肩,他回过脸来,面上病容一扫而光。
“走了。”智颖摊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