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答
一滴汗顺着芙劳尔的脸颊滴落,他没有说话。
怪物们已经被芙劳尔砍瓜切菜似的砍杀殆尽,只剩下一片寂静,“刺啦”一声,高脚椅被人拉到一旁,芙劳尔背对陈露站起来:
“满意。你的治疗效果很不错,我会让人把荧石币送到斗兽场。”
陈露“啊”了一声:“恕我直言,库尔珀亚大人,刚刚房间里的那些怪物应该只是污染的一小部分吧……我还以为您想寻找一位长期合作的医师?”
“谢谢,不用了。”芙劳尔的语气还算客气,“您可以走了。如果需要搭乘,可以和我运送荧石币的下属们一起。”
而他本人则站在原地没有动,端起烛台,垂眼观察着空荡洁净的地板,不知在想些什麽。
“好吧,虽然有点遗憾,但还是感谢您的慷慨。”
女人的回答十分识趣,随後就为芙劳尔带上了房间的门。
在她走後的下一秒,芙劳尔就倏忽跪倒了地上。
黑暗之中,一团团肿块再度隆起,地板像一只孕育着邪恶的庞大怪物,细密的尖刺如同怪物的牙齿,开始吞噬整个房间。
“呃——吼——!”
这不是刚刚被芙劳尔杀死的怪物,而是新的,从他身体的污染之中孕育的怪物。
少年皱着眉,掐灭了烛火,然後用一只手捂住两眼,向後瘫倒在椅背之上……生长着鲜艳蔷薇的藤条从他身後攀附而出,刺向那些怪物,却毫无用处。
它们永远会不知疲倦地再次站起。
“该死丶该死……该死!”
“当啷”一声,烛台被挥到地上,空荡的房间中只有怒吼回响。
陈露的治疗竟然只有这麽一小会功效,烦躁和怪物一同卷土重来,只要污染一日不能除尽,他就一日不能解脱。
“家主,那个医师已经走了。需要我为您做些什麽吗?”
“……不用。你去休息吧。”芙劳尔剧烈地喘息了几下,终于平复下来,用沙哑的声音回复。
他漆黑如鬼魅的眼睛盯着越来越多的怪物,终于一把撕开了上衣。
……精致合体的衣服下,竟然包裹着一层又一层带着花刺的藤蔓。
花刺没入皮肤,毫不留情地留下一个个无法闭合的血洞,少年苍白的皮肤鲜血淋漓,像一副被人蹂躏过无数次的画卷。
他面无表情地将新长出的藤蔓也扎入其中。
武器没有情感,也不会産生偏好,刺向谁都会造成一样的伤害。能瞬间杀死一个普通人类的藤蔓刺入芙劳尔体内,少年的脊背有一瞬间僵直。
……新伤叠加旧痛,终于把翻腾的情绪压抑而下。
鬼怪积累的污染过多时,会发生污染爆发,形成情绪场,这些怪物正是芙劳尔的情绪场里的存在。整个库尔珀亚家族,其实都已经在芙劳尔情绪场的笼罩之下。
而他之所以没有像其他鬼怪一样,成为异化者,就是因为这些藤蔓。他用常伴身边的极致痛苦,拉扯着自己的理智。
他的神智已经行至悬崖边缘,随时都会坠落。
芙劳尔揩了一把腹部,瞳孔中倒映着手上鲜明的血迹,咬住牙——
不能让那个医师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他拒绝让任何人看见自己这幅模样。
他是库尔珀亚家的家主,从旧王身死,到新王上任,他创建的家族一直屹立在上城区,他不会像一个脆弱悲哀的将死之人一样,通过别人施舍的那一会平静,试图获得可笑的治愈希望。
“家主,抱歉打扰您,但是……兰开斯特女士之前约了您见面,快要到时间了。”
侍卫去而复返,在门外犹豫着开口。
芙劳尔:“……知道了。我马上出去。”
兰开斯特,那个女人看起来对自己尊敬有加,其实一直觊觎着自己的财産和地位,一定要约他在库尔珀亚家族内见面,就是要试探一下这里是否存在某种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