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泰七年,宋卿收到消息,越州太守谎报旱灾,私吞官粮,加重赋税,弄得越州民不聊生,她弹劾了,但是因为越州太守勋贵的身份,太妃的亲戚,只是撤职罢了。
死去的人,死就死了。草芥罢了。毕竟,没有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
她在靖安女帝面前据理力争,但是察觉到她不耐的情绪,还是闭了嘴。她不守规矩的看着女帝。
一身龙袍的女帝叹气,只道她要权衡利弊。
宋卿只是平静道:“他该死。”
女帝道:“朕知道。”她凤眸冷然,大量着宋卿。陪伴她已久的臣子。见到宋卿沉默的抗议,“宋卿,你逾矩了。”
宋卿知道她生气了。看到女帝冷静的眸子,她瞬间明白了,谁的命都不比不过皇帝的意志。
她恭敬的行礼告退。自此更加沉默。她逐渐发现,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有些东西污秽不堪,却无法逃离,于是事不关己不开口。与此同时,女帝很满意,她不需要忤逆的臣子。
自女帝登基以来,她选取了数十位宗室子弟,有男有女,年龄皆在五到十岁。他们被送入宫中教养,开始了他们养蛊一般的人生。学文习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坚持下来的都是人中龙凤。
最後,只剩下七位宗室子弟,被女帝收为子嗣,开始了轮回一般的斗争。
其他人,要麽身体不好,要麽智商不够。
这些热闹看的宋卿啧啧称奇。但也漠然以对。她自记事起,历经三朝,哪回皇子龙孙的斗争不是腥风血雨一片,推出炮灰无数。
她是朝廷重臣,虽然没有权倾朝野,却也不可忽视。
拉拢无处不在,她也只是闭门谢客。
院子里的桃花谢了数次。
宋卿五十五岁了。
她看着浩渺苍穹,认为自己应该退休了。便上书乞骸骨。三辞三让後,女帝准了。
“你年纪也不大,怎麽如今要走了?”女帝鬓边青丝带着白发,已经不年轻了。
宋卿看似中气不足的笑道:“臣还想去看看世界,总不能困在京中一辈子。”
女帝道:“你手下的医部救人无数,如今已经推行到全国各地,可是找到接班人了?”
宋卿谨慎道:“陛下选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毕竟,能接任的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了,稳重是他们的美德。
宋卿接了赏赐便回家去了,交接完事务,又被女帝叫到宫中几次。趁着春日里的好时候,宋卿带着兰溪往海边去了。
沙滩上。
兰溪陪着宋卿在海边漫步,“您怎麽这时候离开啊!”
宋卿把玩着精致的海螺,“皇子皇女们都大了,我没有什麽心气再参与其中,况且,陛下也快忍不下去了。”
她这些年总是心存怨怼,女帝是何等人物,怎麽会毫无察觉?只是因为宋卿的功绩忍着罢了。如今退了,还有个好晚年。若是以後参与到皇子之争中,怕是尸骨无存啊——
海鸟在风中飞舞,海浪在汪洋中翻滚。
五年後。宋卿带着兰溪回到京中,却听闻楚随已经病逝了,她沉默良久,吩咐管事,“好好葬了。”
女帝召见了她。
宋卿看着可以再战一百年的女帝,满是震惊。
精神真好。
宋卿介绍了自己参观过的景色,女帝吐槽了身边的奇葩。也为宋卿介绍了皇位之争最终的胜利者,一个眉眼坚毅的女子。
她很是尊敬宋卿,宋卿也十分客气。
女帝指了指身边的女子,道:“她是个好的。其他四个也不差,若是不用也可惜了,朕打算让他们去海外开疆拓土。”
宋卿一愣,迎入眼帘的是女帝熟悉的眉眼,她朝宋卿挤了挤眼睛,“如何?”
宋卿起身躬身,大声道:“自是极好!”她问女帝要了京中的女子书院,成了山长。
她每日兢兢业业的巡查,闲时与兰溪赏花喝茶,私下里偷偷摸摸的记录下她前世人人平等的思想。里面加入的是“屠龙术。”
她知道封建帝国的未来,虽然在女帝的雷霆手段下沉默数年。但还是想留下一些东西。
“山长,桃子熟了!”
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小丫头馋兮兮的叫道。
宋卿六十七岁时,辞去了山长的位置,安心在京外的庄子上修养。
宋卿七十六岁时,她的书写完了。两年後,靖安女帝过世,宋卿悄悄的在各地散落百本,静待有缘人。如今的女帝行事平稳,国家也算安乐,海禁开了,一片朝气蓬勃。
但是,她知道,这个国家的弊端依旧,但是,这不是她该担忧的事情了。她不敢,因为改革者是会死的,参考商鞅。陈旧的势力不一定弱小不是?
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也没有什麽心气了。她所有的挣扎都显的微不足道,但是终究是做了许多好事。总不负自己义务教育的功劳。
宋卿八十岁时,兰溪过世了,她将兰溪葬在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墓地中,身边服侍的小童很是担忧她的身体,她摆摆手笑道:“没事的,故人总会相见的。”
儿女乔木和容曳也六十了,孙子都有了,他们常常带着活泼聪慧的孩子还和宋卿作伴,只怕宋卿寂寞。宋卿也欢迎,毕竟,喜欢独处不代表要孤身一辈子。
宋卿百岁时,皇帝也换了两代,对她很是尊敬,赏赐不断。乔木和容曳相继过世,如今来陪伴她的。是她孙子带的孩子了。
宋卿一百一十三岁了,那年秋天,宋卿感知到了她的死期,找来了後辈,分了自己的私産,捐了自己的金银,无病无灾的在桃树下永远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