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泠见郁南卿躲成这样,也不再折腾她,刚进帐就把她放到椅子上。
郁南卿一落地就推开萧祁泠往书桌上走,被风吹得凌乱的墨发间隐约可见红透的後颈。
似乎是觉得这麽走开有些不太好,从嘴里飘出一句‘我还有事要处理’,便快步走到书桌前,随手拿起一份信笺看起来。
萧祁泠慢慢悠悠的跟上去,宽大的衣袖如水波般在书桌一侧漾开:“反了。”
郁南卿立刻将书信倒转。
萧祁泠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卿卿,你那面有字吗?”
郁南卿僵硬的将视线落在拿错正反面的书信上,默了默,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萧祁泠隔着烛火望着她,眼中尽是笑意。
郁南卿看了一眼就将视线转回去,恨不能立刻打个洞将自己埋了算了。
她强作镇定:“隐三说纪家送过来的信已经放在这了,是被你收了吗?”
“在府中时替你收拾了,你每回都找不着,这次我可没动过。”萧祁泠绕过来,替她一块寻书信,“是今日送来的?”
“是啊,纪家说是给我送了份如今各州中已经调集好的军备,也便于接下来规划行军路线。”
郁南卿的书桌上堆满了书信和纸张,军中每日都会有新加入的士兵和阵前伤亡之人,军中负责这些的幕僚上报过来,她都要进行整理,再加上那些排兵布阵图,如今军中最忙的就是她了,还在养伤的宁王殿下都成了王妃的侍妾,只能殷勤的端茶倒水。
萧祁泠低头下来时,发间的玉质步摇荡过郁南卿耳廓,玉质触感冰冰凉,郁南卿下意识去拂,还未碰到,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异。
“萧祁泠,你如今是不打算戴那个面具了吗?”
她问的还算委婉,宁王殿下自能出门吹风後,整日一身素净的裙装,就连发饰也明显是女子的样式。
北境没有京城那般规束女子,如苏浔知这般的女将军,在军中也有好几位,并不稀奇。可宁王殿下是位‘男子’,萧祁泠如此做派,军中似乎也没传出什麽流言?
她讷讷道:“识王数十载,不知殿下是女郎。”
萧祁泠笑了下,倾身上前去看郁南卿的眼睛:“宁王殿下之前还死在江州了,连生死都可以作僞,我是男是女又有何不能僞装的?”
好像也是。
“况且,军中军纪分明,士兵们不是爱嚼舌根子的,一切凭实力说话。”
于士兵们而言,他们所需要的,是一位能带领他们驱除匈奴的将领,是男子是女子并不冲突。宁王殿下文能锄奸惩恶,武能单挑巴图布,自然就是他们所追随之人。
但萧祁泠还是解释了一番:“先前军中戴面具是为了在战场上更好的区分敌我。前世没有用宁王的名号,也是因为当时我的名声不怎麽好听,便直接舍弃了。”
郁南卿也能理解,就如萧祁泠同她成亲时的那些杀人饮血的暴名,若是这样的人做了领袖,想必那些想要应征的百姓也会有所顾虑。
“以後就不会了。”郁南卿眸中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大概是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平白勾起萧祁泠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她默不作声的去抱萧祁泠的腰,萧祁泠一手揽着她,另一手抽出一封信,看清落款後,递给郁南卿:“你找的应当是这封吧,还未拆开,看看罢。”
里面详细画了一份地舆图,对各州准备好的军备都做了标注,并且在另外的纸张上详细写了囤放军备的位置。
郁南卿拿出另外的空白纸张,根据上面所写的具体军备数量,借鉴前世萧祁泠的行军速度,推演起所能养活的兵马。
“我见你军中军备囤积并不多,你前世这麽多兵马,是如何养活的?”
萧祁泠安静的凝视着郁南卿清秀的字迹,两个字在喉中颤了颤,才勉强唤了声:“卿卿。”
郁南卿停笔侧头:“不要敷衍我。”
萧祁泠盯着她,眉眼一点一点弯起来:“好吧,你就知道揭你殿下的短。”
“说来也多亏了你提议的西域通商,当时西域诸国皆有同大齐通商的意向,只是朝廷正式的通商细则文书还未能正式颁发,匈奴已攻进大齐,通商之事也耽搁下来。”
郁南卿想了想:“确实如此。”
她猜到了萧祁泠要说的话:“所以你是从西域购买的?”
“西域很多东西都同大齐不相同,但只要能饱腹丶能扛冻,士兵们没那麽娇气,挨一挨也就过去了。”
萧祁泠没有说的是,也正是因为同西域做的那些交易,在她登基後,于关税一事上,大齐给西域诸国让利了五年,在那五年中,大齐不仅要负责边境互通的秩序,朝廷几乎无所收。
那时也正是她登基後最艰难的五年,好在也熬了过去。
郁南卿前世处于她的对立方,她不愿让郁南卿多问,以免郁南卿又多想自责。
“天色不早了,你若还想写一会便快些写,我替你整一整桌子,再这样乱下去,你总有一日就真找不着信了。”
郁南卿‘嗯嗯嗯’的应着,刚写完两个字,又忍不住偏头去瞧萧祁泠,眼珠子不怀好意的转着,终于忍不住笑了:“萧之之,你好贤惠啊。”
墨笔轻悬,笔毫处一滴墨汁悠悠飘坠,在素白的纸上化开。
萧祁泠凑近过去,修长的手指勾上郁南卿的下巴,眉眼中晕开的笑意像个祸国殃民的妖妃:“那卿卿待会儿可得好好宠幸我。”
郁南卿笑意一僵,求饶似的小声道:“军营隔音不好,会被人听到的。”
自从萧祁泠搬入军帐,她们已经许久未亲昵过了,郁南卿飘起的尾音撩到萧祁泠心里,撩得萧祁泠身体越发贴紧下来:“那我们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