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尘将萧祁泠引到石桌边坐下,给二人沏了一杯清茶:“贫僧知晓殿下想要问什麽,但因果轮回,请恕贫僧无法相告——”
尾音还未落下,一柄白色的折扇便抵在息尘的脖颈,锋利的扇骨并未露出,却也能感受到几分寒气。
萧祁泠敛目轻笑:“本王听闻大师乃得道高僧,那便请大师为本王解答另一个困惑——请问大师打算如何脱身?”
息尘手中拨弄的佛珠停下,向来不为世俗所动的脸上终于露出两分妥协:“王妃的心结来源于殿下,她上护国寺时,贫僧能说的皆已经说了,剩下的,只能由她自行开解。”
萧祁泠神色一动:“为何是我?”
她更换了自称,问:“我同她日日相伴,彼此坦诚,她的心结为何会是我?”
息尘伸出手,接下一片竹叶,竹叶两面折射出不同的色彩,他问道:“殿下当真坦诚吗?殿下午夜梦回时,可曾见过另一位陌生的王妃?”
萧祁泠眸色一沉:“此话何意?”
她本应如以往醒来那般,忘记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可自从梦到与现实截然不同的郁南卿後,那些梦境便化作了心头的一根刺,在此刻被息尘提及时,那种恐慌更是达到了极致。
息尘不慌不忙的将沏好的茶往萧祁泠面前推:“殿下远道而来,先用杯茶吧。”
萧祁泠端起杯盏,一饮而尽,目光仍定定的锁着息尘。
息尘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天机难断,人祸难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间因果自有所轮回,殿下不必深究于此。”
那就还是不愿意说了。
萧祁泠虽对此有所执念,却并不是非要个答案,她只问:“我所见梦境,会是将来发生之事吗?”
“是,也不是。”息尘依旧不愿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殿下的心结若仅是王妃,那殿下不必多虑,王妃命格已改,命有紫微相照。然紫微困于擎羊,千钧一发,辅星从之也将死劫缠身,生死一线。”
萧祁泠瞳孔骤缩。
“殿下!”正在此时,郁南卿和郁南柔自竹林深处走来。
萧祁泠面色的忧色散去,起身去迎郁南卿。
“我说怎麽寻不到息尘大师,原来被殿下捷足先登了。”
郁南卿看向息尘,微微颔首:“殿下是求问了江州之事吗?大师可有求卦?可是上上卦?”
息尘笑着道了声‘阿弥陀佛’:“江州有殿下和王妃不远万里而来,定会逢凶化吉。”
郁南卿也跟着笑起来:“大师如今怎的也学会俗世那套奉承了?”
息尘摇头笑道:“实话实说罢了。”
下山後,萧祁泠坐在马车中,问郁南卿:“之前你特意去护国寺寻息尘,今日见了他,怎麽又不问了?”
郁南卿反问道:“那殿下呢,之前见你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今日怎的去寻息尘了?”
萧祁泠伸出手指了指她,眼底漾了些笑意:“卿卿这是在套我的话?”
马车哒哒的在乡间道上穿行,颇为闲适。
郁南卿歪头:“其实也不难猜。”
萧祁泠:“哦?”
“殿下来时就被匈奴和如今江州之局所困扰,我猜,殿下问的正是此局。”郁南卿瞥她。
萧祁泠:“那你觉得息尘是如何断局的?”
“我不猜。”郁南卿矜骄的拍开萧祁泠的手,“殿下什麽都不说,净套我的话了,我才不吃这个亏。”
萧祁泠搂过郁南卿的腰,将人拉到自己腿上:“真不说?”
“不要。”郁南卿勾上萧祁泠的脖颈,灼热的吻送上,萧祁泠搭在她腰侧的手指收紧,也吻了下去。
细密的吻一点点深入,卷过舌缠绵而又热切。郁南卿感受到萧祁泠一点不一样的情绪,指腹轻轻摩挲过萧祁泠颈後的长发,如同安抚她。
*
接下来几日,相较于江州云开雨霁般的转变,定安侯府内却是一片死寂。
派去探查的下属走进行礼,定安侯面色沉沉:“他今日又杀了谁?”
自从宁王杀了方知府後,谁也不敢触怒定安侯,下属小心翼翼的汇报道:“武陵县丶平昌县县令,江州户部主事丶工部判官……”
前前後後报了数十名官员,话音落下,一片死寂。定安侯的脸色越来越差,‘砰’一声将面前的座椅踢翻:“他不过是一个被废弃的皇子,他怎麽敢做这些的?”
“侯爷息怒!”下首瞬间跪倒了一片。
“宁王好大喜功,想必是为了治水的功绩。”
“是啊,如今被处置的官员皆是欺昧百姓之人,宁王初来乍到不懂这些,还得侯爷亲自调教才是。”
这些以往听来能令定安侯心宽的话,如今每说一句,定安侯的脸色便沉一分,逐渐沉得如锅底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