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发的‘宁王’殿下今日情况有所好转,依旧憩于方知府府邸,屋门外有亲信层层把守,方知府派去探察消息之人皆无获而归。
今早府中丫鬟前去宁王府邸清扫之时,房中物件被砸了大半,方知府向宁王身边的护卫旁敲侧击,才知晓昨夜子时宁王同宁王妃大吵了一架,宁王直接被气晕了过去,据说今早出门时宁王还没有醒来。
方知府起先还担心这一争吵会影响到他的官帽,对郁南卿旁敲侧击:“下官听闻昨夜宁王殿下醒来了一回,还以为今日殿下要同我们一块出门。”
“醒来了又下不了床,不用管他。”郁南卿闻言面露不屑,状似无意般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露出一截淡淡的淤青,“方大人想必听说院中之事了?砸坏了些物件,方大人让人估价列给清单给我,我定然会赔给方大人,还望你莫要计较。”
方知府昨日那麽多名贵的宝贝都愿意割爱,屋子里砸坏的那些物件能值几个钱?尤其是听到宁王的毒严重到下不了床後,面上别提有多高兴了:“王妃也太客气了,招待你们本就是下官的职责,若是连这都要王妃赔偿,传出去下官还要不要颜面了?”
他拱着手关心道:“殿下的毒竟严重到下不了床吗?那接下去几日可如何是好?要不要下官寻一些大夫来瞧瞧?”
“方大人放心,殿下定然不会死在你的地盘。”郁南卿将寡情的恶毒王妃扮演得活灵活现,上马车经过方知府时,轻轻落下一句,“大夫开了药,殿下白日不会闹腾的,方大人尽管放心。”
方知府面上一惊,本以为宁王妃昨日行事肆无忌惮是仗着宁王的偏宠,没想到竟是直接控制了宁王吗?
方知府再看言笑晏晏的郁南卿,心中不禁一片胆寒,果真是蛇蝎美人。
天公不作美,行至半道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越下越大,马车轮溅起的水花足有半人高。
方知府自前方马车打伞而下,询问郁南卿要不要就近避雨:“武陵县河道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河道边如今积土成淤很不好走,不如等天儿要一些王妃再去?”
郁南卿坐在马车内,打量过方知府即使打着伞也被雨水打湿的狼狈官袍,若是武陵县的灾民,境况恐怕要严重得多。
她强压下心头愠怒,缓缓道:“殿□□恤江州百姓,已经着人去催调赈灾物资。昨日进城时方大人已经惹怒过殿下,若是今日再行拖延,等赈灾物资到了江州无人安排,就连我也护不住方大人了。”
方知府昨日被郁南卿打劫了满府邸的宝贝,听了她的话下意识以为郁南卿是在为他考虑,边擦着头上的雨水便点头笑道:“这倒是下官思虑不周了,看来今日还得劳烦王妃冒雨赶这一遭。”
郁南卿满意颔首:“传令下去,在京中赈灾物资到达江州钱,尽快将武陵县人丁重新清算一遍,受灾几人,伤亡几人,务必一一核算清楚,绝不可有所遗漏。”
方知府弯下腰:“王妃请放心。”
进入武陵县地界,路上的积水明显变多,马车受阻,又经大半时辰,终于行至汉江决堤流域。
倒坍的房屋和被冲毁的庄稼随处可见,一派萧索之象。郁南卿的马车被拦在几十米外,武陵县县令张德才前来拜见。
“下官拜见王妃,前方水域事态紧急,还望王妃移驾随下官前往驿站休憩。”
“紧急?是汉江又决堤了?”
这两日江州的雨水不算大,郁南卿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张县令却点头道:“是……”
郁南卿的脸色顿时一变,连同萧祁泠的目光也转了过去:“你说什麽?”
郁南卿的声音偏柔和,可日夜同萧祁泠相处,冷下来时也学得萧祁泠的几分威严,将原本想要蒙混的张县令吓了一条,赶紧改了口风:“不是,不是,没有决堤。”
郁南卿皱眉,“张大人,究竟有没有?”
“回王妃,没有,但是也快要决堤了。”张县令战战兢兢的弯着腰,这才愿意将话说清楚,“堤坝被冲毁後,下官已命人用沙土包暂代堤坝,可是沙土包到底有限,这雨再下几日,恐怕就不顶用了。”
郁南卿又问:“这几日江州的雨水并不大,昨日亦有将近半日的间隔期,水位难道还没降下去?”
“这……”张大人面露难色。
但见郁南卿和其馀几位自京中而来的官员都看过来,只能道:“不瞒王妃和大人们,下官来武陵县已有十年,堤坝几乎年年被冲毁,就连百姓们也已经习惯于在汛期来临前加固堤坝,可年年加固依旧挡不住迅猛的水势,只能尽量减缓水势,武陵县的农田也已经多年无所收,如今愿意留在武陵县的百姓,多不以农耕养家,再添上朝中每年拨下来的赈灾银勉强度日。”
张县令一说起来便唉声叹气,方知府跟着惋惜道:“这几年汛期来临之前,下官也是夜不能寐,就担心无法安置这些受灾的流民,灾荒之时什麽情况都能发生,江州运气好,这麽多年灾祸都未有过大疫,也没有暴民。”
张县令闻言立刻向方知府深深一礼:“没有疫病和暴民,皆是江大人救灾及时,多亏江大人调度周边县城救济武陵,才让百姓信任官府丶才没有让武陵变为一座空城。”
方知府将张县令扶起:“都是江州的子民,汛期到来时遭殃的也不仅仅是武陵,整个江州皆是我的责任,幸好城中不少富商愿意慷慨解囊,否则我也有心无力。”
张县令附和他道:“也多亏大人的及时上书为江州争取来朝廷的赈灾,还有谭家这麽多年的救济,才让灾民能熬到朝廷的赈灾之物。”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决堤之事偏到不知何处去,做出一副勤政为民的好官之象。
郁南卿没心思听他们的话,转身向坐在一旁的隐三勾了勾手。
今日出门前,隐三被郁南卿扔了套白色的裙装,被要求扮成昨日的萧祁泠。隐三一听要伺候郁南卿就觉得没什麽好事,以面貌不同为由拒绝,然後又被劈头盖脸罩了层帷帽。
此刻,隐三蜷缩在马车角落,矫健的身姿一点一点挪得极慢,“你干什麽?”
帷帽的薄纱遮掩在面前,即使看不清楚隐三的神色,郁南卿也能透过她的动作猜到帷帽下的画面,拽过隐三的手腕往前一拉,将人虚虚抱在怀中。
隐三瞬间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立起:“你丶你做什麽?”
她的声音有些大,惊到了马车外相互邀功的方知府和张县令,二人看过来时,郁南卿神色自若,对他们吩咐道:“我既来赈灾,自是要去决堤处到一趟的,二位别让我难做,趁现在江水涨势未满,继续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