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卿吓得僵直住了。
尚不清明的脑子将可能出现在身後的人都过了一遍,甚至还想到了祠堂内供着的武宣帝。
郁南卿又往後挪了半寸,再度感受到身後之人的体温後,默默将武宣帝还魂这个可能性去掉。
那便是侵入王府的刺客了,靠得越近,那股浅淡的血腥味便越重,满满当当的充斥四周。
郁南卿咽了咽口水,将狐裘披风拢得更紧,然後伸手推了一下身後的刺客。
“沉香……你再替我去那块毯子来。”
萧祁泠没动。
郁南卿吓得呼吸都有些发抖,猝不及防灌入口凉风,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祠堂内空旷,将咳嗽声的细节放大了无数倍,断断续续丶丝丝缕缕往耳朵里钻,拼出楚楚可怜的调子。
萧祁泠眼神微暗,自身後将郁南卿抱坐起,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疏通气息。
郁南卿不敢乱动,顶着半红的眼圈,哆嗦半晌磕磕绊绊道:“你走吧,天亮了殿下定然要来寻我的,你现在离开,我就不告诉殿下你来过。”
萧祁泠眉梢一挑,变了声音:“所以守着你,真能等来宁王?”
察觉到身後之人的贴近,郁南卿毛骨悚然,急中生智:“宁王殿下不通情爱,我虽是她王妃却有名无实,你拿我要挟她起不了任何作用!”
萧祁泠:……
萧祁泠悠悠笑道:“你这样的美人说这种话,很难让人信服。”
“她中毒了你知道吧!”郁南卿逻辑清晰,有了第一句,後面诋毁起萧祁泠越发得心应手,“就算我脱光了钻她被窝她也无动于衷,府中之人皆可作证,所以你别打我的心思,她半点都不会动摇的嗷!”
萧祁泠:……
萧祁泠笑了起来。
这回声音没有做任何僞装,是郁南卿最为熟悉的女音。
“看来没有同王妃圆房一事让王妃如此耿耿于怀。”萧祁泠慢条斯理的将郁南卿转过来,“本王真是有愧于心。”
四目相对,郁南卿吓得闭紧双目,恨不能变成香火上的白烟一块去了。
但她终究没有变成白烟的本事,只能认清处境,装作没事人那般诧异地开口:“殿下何时来的祠堂,我怎麽一直没发现你?啊,定是我刚刚睡太死了。”
萧祁泠低低的笑了两声,柔和的声线丝丝缕缕往耳里钻:“听闻王妃独守空闺寂莫,我来替殿下伺候王妃。”
郁南卿:……
祠堂内寂静无声,郁南卿睁大了双眼,慌乱的眼睫抖得厉害。
萧祁泠贴心的替郁南卿将歪斜的披风拉起,指尖灵活的穿过系带,系出一个漂亮的花结。
擡头时,却见郁南卿紧紧的皱着眉,尤其是那张能言善辩的巧嘴死死的抿着,像是在担忧方才口无遮拦的那些话。
有这麽害怕吗?
萧祁泠不禁反省了一番之前对郁南卿的所作所为,在郁南卿刚入府时就故意让她看到那样血腥的场面,一直以体内的毒和疯病吓唬她,言语之间也总是拿将人喂鱼恐吓她。
好像是有些过分。
郁南卿怕她也是应该的。
哄人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有些词穷:“我……”
可她刚一开口,郁南卿就双手捂上了脸,肩膀止不住的抖动起来,唇中甚至还溢出几声隐忍到极致的——笑声。
郁南卿憋得浑身颤抖,终于憋不住了,嘴唇没忍住一松,漏出更多声笑。
萧祁泠眼睛一眯,声音凉凉道:“郁南卿。”
郁南卿头皮一紧,明明知道得罪了萧祁泠,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一边求饶一边继续笑:“殿下,殿下我错了,今後肯定不乱说话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呜——”
萧祁泠梳理着郁南卿鬓边睡乱的发丝,语气温柔道:“你再笑一声,我便就地带你在父母面前圆房。”
郁南卿吓得赶紧抿住嘴角。
可脑子里一想到萧祁泠如此大逆不道,先皇和先皇後会被气得直接在祠堂显灵,大骂萧祁泠三百回合後,好不容易抿住的嘴角更是压不下去了。
郁南卿忍了忍,终究只能‘呜呜’两声拨开萧祁泠的手,将脑袋埋向萧祁泠的胸口继续笑。
只要一想到宁王殿下纡尊降贵真成了陪她消遣的小侍卫,郁南卿根本乐得停不下来。她又怕萧祁泠真对她动手,一双手死死拽紧萧祁泠的衣襟不松开。
萧祁泠垂眸淡淡瞧着郁南卿的小动作,什麽也没说,任由她作。
好半晌,郁南卿终于笑够了,她又强撑着多笑了会儿,寂静的祠堂空空荡荡,唯有萧祁泠落在她头顶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然而她真的怂了,半点也笑不出来了。
郁南卿小心翼翼的擡头瞥了眼,正好对上萧祁泠的目光,四目相对,她的嗓音不自主发起颤:“殿下……”
“嗯。”萧祁泠极有耐心的将她扶起,“王妃如此拼尽全力的笑着向本王求爱,本王好好反思了一通,确实有些亏待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