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黑熊一事,文景帝也没有彻查到底是国公府的何人所为,如今谁又敢当着萧祁泠的面承认是自己做的?
恐怕上一刻刚承认,下一刻便人头落地了吧?
一时间,屋内静到落针可闻。
“不,不是我。”郁南柔连连後退,就连原先愿意为儿子放血的李氏也说不出口。
郁南卿其实心中早有猜疑,以这二人的脑子和眼界,想必是想不出以黑熊加害人一事的。
能策划黑熊一事的,唯有郁秉儒和郁南博。
“你们好好考虑,什麽时候给我答复,我便什麽时候让府医替二哥哥诊治。”郁南卿留下这一句,带着萧祁泠去往了碧澜轩。
郁南卿当日出嫁时,因为萧祁泠的传言,担心纪嬷嬷上了年纪无法应对宁王府的凶险,便只带了沉香过去,如今倒是可以一块将人带走了。
纪嬷嬷已经打包好包裹,见到郁南卿十分激动,对着她一同嘘寒问暖,几句话下来,眼眶都湿了。
郁南卿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嬷嬷,我又没缺胳膊少腿,你哭什麽?东西可带齐了?”
纪嬷嬷是纪氏的陪嫁丫鬟,听到这话後还是犹豫道:“小姐,我若是走了,以後谁留在府里为夫人烧香?”
“我自然会将娘的牌位一块接走。”郁南卿转身看向萧祁泠,“我将娘的牌位接走,不占王府祠堂,就放在我屋里头,可以吗?”
萧祁泠因为她那句‘不占王府祠堂’皱了下眉,郁南卿还以为萧祁泠不同意,毕竟宁王府中供奉的都是皇家之人,于是退而求其次,“不带回王府也可以,我手里有几座宅子,寻一处风水好的宅子供——”
“带回王府吧,别放在外边。”郁南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祁泠打断。
郁南卿怔了下,眼睛随之亮起来,抓上萧祁泠的袖子:“真的?”
萧祁泠看着她紧张的神色,故作严肃:“把我袖子抓皱了就不行了。”
郁南卿忙松开手,笑容十分有感染力:“你都答应了,不能再反悔了。”
“嗯,答应了。”萧祁泠的语气有些无奈,她冲隐三做了个手势,“将这屋子烧了。”
纪嬷嬷闻言大惊失色,看向郁南卿:“小姐,这使不得啊。”
郁南卿安慰道:“嬷嬷安心,这是我拜托殿下做的。他们能偷我里衣一回,今後指不定还要生出什麽事端,索性烧个干净吧。”
纪嬷嬷老泪纵横:“小姐,你受苦了啊,是嬷嬷没看好东西,都怪我啊。”
郁南卿摇头:“都说了不怪你,他们想要我的东西,就算你日日看着,他们也定会拿到手。”
火势起得很快,借着今日的西风,火光将整个碧澜轩照亮,浓烟四起。
郁南卿站在碧澜轩前看了会儿,脑中浮现出幼时同母亲在这个院子里的回忆,随着这把火,一切都好像被烧尽了。
好半晌,郁南卿说了一句话,呛进喉中的黑烟令她嗓音发哑,几不可闻:“你说……如果我非要他们说出一个偷盗里衣的真凶,我爹会为了郁南博站出来承认吗?”
萧祁泠没说话。
郁南卿自嘲的笑了一声:“毕竟是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他想必是会的。”
“可他为什麽要那样对我呢?”郁南卿声音很轻很轻的问,像是在问萧祁泠,也像是在问自己。
又或者是在问她历经两世,都未能堪破的亲缘。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在意的,但到了这一刻,郁南卿发现自己还是很计较这段多年求而不得的亲情。
那颗泪珠终于不堪重负的被焦烟熏了出来,砸在萧祁泠的指尖上。
也好似落在了心上。
“忘了国公府吧。”萧祁泠的指腹擦过郁南卿的眼尾,语气轻柔。
郁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郁南卿顿住,眼神露出茫然之色:“那你以後,不会把我赶出宁王府吧?”
“平时吓你的话,怎麽还当真了?”
此刻的郁南卿极度缺乏安全感,萧祁泠想了想,将郁南卿的手握在掌心:“就算有一天宁王府没了,我也带着你,好不好?”
郁南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漫天的火光和过去过于强烈的记忆,让她没办法思考这些细枝末节。
她点头道:“好。”
国公府的人终于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异常,接连传来惊叫声,纷纷想要来救火,却尽数被宁王府的人拦了下来。
她又听萧祁泠道:“接下来呢,还想做什麽?”
萧祁泠的嗓音放得很低,很轻。
在嘈杂的火声中却如一汪清泉,令郁南卿的思绪渐渐清明。
郁南卿的嘴唇抿得直直的。过了半晌,她问:“殿下,可以再陪我去一趟祠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