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卿低声对萧祁泠说了句‘抱歉’,伸手小心的去解萧祁泠的外衣。除去肩头那一箭,萧祁泠身上也有几道被刀剑砍出的外伤,渗出血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郁南卿沉默的检查着,眼底的戾气越来越重。
直到将里衣褪到肩下,那道箭伤才全然显露出来。
一箭几近入骨,箭矢早已被萧祁泠拔下,伤口处的血丝却夹着黑。
是毒。
郁南卿瞳孔骤缩,转而去看萧祁泠的脸,只见萧祁泠的脸色也渐渐乌青,一张艳丽的脸苍白至极,气息十分微弱。
郁南卿狠狠锤了一下石壁,徒劳的发泄着自己心中又堵又闷的郁气。
她昨日就不该去春琼宴上出那个风头,也许那些人也不会动这样强烈的杀机。又或许她就不该跟萧祁泠提去抢萧祁浚的猎物,这样也许当那只黑熊出现时,她们也是在猎场边缘,那里的侍卫也足够保护她们。
她到底为什麽非要去跟萧祁浚抢,才会连累萧祁泠到如今这个地步?
洞内的火苗滋滋发出热意,渐渐让二人身上的体温回暖。郁南卿低头看向昏迷的萧祁泠,洞中的每一丝风都好像带起了一股萧瑟之意。
细论起来,还是她太过大意太过自负。她对前世死前颓靡的大齐印象太过根深蒂固,而忽略了如今的大齐仍牢牢的把控在文景帝的手中,等级森严的皇权足以压死每个人。
她就算知道的再多,说到底也不过是废太子府上一位新晋的王妃,她的任性会直接牵连到身边的人。
方才那只黑熊究竟是何故?黑熊一开始的目标很显然就是她。和那些刺杀的刺客一样,在背後操纵之人敢当着满朝文武权贵行此事,不过就是依靠那个至高无上的皇权。
郁南卿捂住嘴,强行咽下涌上来的情绪,对这一切都産生了深深的挫败和无力感。
但现在还不到她自颓自耗的时候。
不能再耽搁了。
在加上萧祁泠体内本就有另一种无解的剧毒,郁南卿俯身下去,唇贴上了毒箭穿过的伤口。
偏苦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郁南卿反复的替萧祁泠吸去污血,紧急关头,她不懂岐黄之术,只能祈祷这种最原始的办法能缓解毒血蔓延的速度。
直到箭伤处溢出的血变为鲜红色,郁南卿才停下动作,扯下一块绵软的里衣布条,竭力保持镇定的给萧祁泠包扎止血。
心头那股莫名的情绪使得她的手一直都在抖,郁南卿来不及去想其他,只是觉得萧祁泠不能死在这儿。
就算是前世,萧祁泠的死期也还有许久,绝不能是现在。
做完这一切後,郁南卿也终于支撑不住。她身子本就差,在国公府中的一次落水就足够让她昏迷数日。
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子经此一遭,意识终究抵抗不过身体的虚弱。
天色像是衬着郁南卿的心情,渐渐的沉下去,洞口处茂盛的草木将最後一束光收尽,馀下洞中快要燃尽的篝火。
萧祁泠醒来时,身上的衣袍已经被火烘干,中过箭的左肩也回了几分知觉。
萧祁泠打量四周,洞中仍是她昏迷前的样子。
除了躺在她身後的郁南卿。
郁南卿身子蜷缩,外袍被垫在萧祁泠的身下,不断的打着寒颤,面上浮现不自然的潮红,显然是起了烧。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空地,还留存着一滩快要干涸的血迹。血迹的颜色偏深发黑,显然不是寻常的血。
萧祁泠触上自己肩头的伤,瞳孔微微一缩,忙将郁南卿抱了过来,用手打开她的唇,借着幽暗的火光查探郁南卿口中的皮肤,仔细检查完未有破裂的伤口後,萧祁泠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郁南卿的昏迷应当跟箭矢上的毒没有关系。
清浅微弱的呼吸顺着萧祁泠被含住的手指,好似能一路传递到心脏。
越跳越快,越跳越急。
萧祁泠看着双眸紧闭的郁南卿,眼睫微敛。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类暗杀,无论是她还是她身边的人,也总会有所伤亡。她本以为从母後驾崩起,她便已经不再惧怕离别。
优柔寡断者,终究难成大事。
这是历朝历代为政者最忌讳的事情,她一步步走到如今,甚至不惜以身养毒,也要在皇帝的手中挣出一条生路。
她不允许自己有弱点,更不允许自己会受到他人的胁迫。
因此,她对于外界的那些传言不闻不问,甚至有放任发酵的心理,一是为了让皇帝安心,二是为了杜绝那些为了她的名和利而附庸的墙头草。
那旨赐婚圣旨下来时,萧祁泠本想将人打发的远远的,国公府之人,注定不会同她站到同一条阵线。
可成亲那日,她还是去了拜堂之礼,当时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也许是对暗卫在国公府中探听到的郁南卿的那番话起了兴趣,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