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焕再次醒来,是半夜十一点钟。病房里的灯熄了,窗帘没拉,清凉的月光洒进来,照亮沈衡在床边的轮廓。他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字,另一只手——林焕视线下移,发现另一只手和自己的手相握着。她指尖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感受到沈衡干燥温热的掌心。
沈衡很快看过来,“醒了?”
林焕眨眨眼。
“感觉怎麽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焕摇摇头,思考如何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
她看着沈衡探身打开床头灯,想了想,说:“我想坐起来。”
“好。”沈衡松开交握的手,把病床角度调高。
失去外界温度的手不适地攥了攥,很快发现手腕上的异样——一枚金灿灿的镯子沉甸甸地套在手腕上。
沈衡也跟着她的视线看过来,解释道:“护理的阿姨说黄货压邪,建议买一件黄金给你戴着。刚刚我趁你睡着出去买的,款式喜欢吗?不喜欢的话等出院了我们再去选。”
林焕转动手腕看着手镯,虚弱地笑了笑:“什麽时候你也这麽迷信了?”
沈衡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林焕持续高烧不退丶今日醒来痛哭的画面,很多事情他宁愿相信丶愿意去尝试,只为了身边的人能健康平安。
但他只是看着她苍白的脸,一边倒水一边说:“宁可信其有嘛。”
林焕把一杯温水小口小口的喝下,手腕间的金镯子压在衣袖上。
沈衡想起在店里的一次次走神,导购小姐态度热情地为他介绍一件件首饰,不同的工艺不同的款式不同的寓意。
“她喜欢什麽样的?”
“对,您妹妹有什麽喜欢的款式吗?”导购小姐挂着甜美的笑容不厌其烦地向面前心不在焉的先生问道。
她喜欢什麽呢?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喜欢漂亮的裙子,喜欢和人腻在一起,喜欢呼呼睡大觉。
可是,这些是小时候的温心喜欢的。现在的她喜欢什麽呢?
他下意识地摇摇头,导购小姐见惯了这样的情况,流利地接着说:“那您可以看看我们最近推出的这两款手镯……”
沈衡看着眼前摆出来的金灿灿的镯子,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片段,想起他们一起看她幼时写的日记,一起在阳光下翻阅画册,她笑着调侃他选不出喜欢的画册美人。想起她在沙发上抱着大白熊朝他拍拍沙发示意过来坐下,用她朦胧的醉眼说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想起她问他喜不喜欢自己做他妹妹,他是怎麽回答的,对,他问不喜欢你就不做我妹妹了麽,她笑着说不,她舍不得,因为他太好了。
好?我好在哪里呢?我明明跟妈妈许诺,要加倍对她好,让她幸福快乐。
我并没有做到。
我真的做对了吗,我私以为正确的做法已经对她造成了伤害,所以她再次退回了初时的距离和疏离。
导购小姐拿起来展示的镯子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沈衡想起原莱前段时间手上戴了一只相似的。
原莱,对,还有原莱,这个曾彼此心动的人,是对少时遗憾的弥补还是对当下问题的逃避?
“你回家拿过来的?”
“什麽?”沈衡恍惚中回过神。
林焕晃了晃手中摆弄的史迪仔。
“啊,对,回家收拾换洗衣服的时候看到了,看你一直摆在床头,应该挺喜欢的,就一起带过来了。”
林焕垂着头揉着史迪仔的大耳朵,说道:“谢谢。”
不知道是连续几日的用药,还是昨日眼泪的冲刷,亦或是带在手腕上的金手镯起了作用,林焕身体的过高温度终于降了下去,一系列检查过後,医生宣布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沈衡的意思是再住两天院观察下情况防止反复,但林焕坚持出院,沈家父母就要返松,这次的生病住院是瞒着两位长辈的,她不希望父母因为她的一点小病痛而心忧劳累。
沈衡无法,只能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