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年过节,寺庙里本就络绎不绝的人流又增加了几倍。她们去的这座普化寺是松市最具盛名也是香火最盛的,一家人一大早赶过去,上了香丶拜了佛丶敲了钟,还在寺里吃了一顿晨间的素斋。
沈父和温母和寺里的师傅熟识,进了客堂和师傅叙话,沈衡和林焕在寺里继续转了转。
太阳升得高了,几只寺里养着的猫踱出来晒太阳,衆人纷纷给这几只慵懒的猫咪拍照,有的甚至做了功课带了猫粮来投喂。
不过这些猫不缺吃食,对放在嘴边的猫粮爱搭不理,只一味揣着手眯着眼睛。
林焕也凑近围观了一会儿,沈衡单膝触地伸手挠了挠一只三花猫的下巴,问道:“喜欢吗?”
“还好吧,”沈衡看过来,林焕补充道:“毛绒绒的丶眼睛圆溜溜的小动物总是招人喜欢的。”
“要不要养一只?”
“啊?”养宠物的决定都是这麽临时丶这麽随意做出来的吗?
林焕摇摇头,“我还是更喜欢云养宠物。”毕竟她连自己都还没养明白呢。
蹲了一会儿,林焕起身的时候腿麻了,身子一歪,手臂为了保持平衡胡乱抓着。
沈衡就在她身侧,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手臂。手臂感受到一股稳健的力量,林焕很快稳住身形。
“腿麻了?”
林焕使劲剁了跺脚,“没事。”
两人继续往前走,到了大雄宝殿前,殿里金身佛祖手捏法印,垂眸俯视衆人。
香火的气息盈满整个大殿,林焕看着佛前供灯跳跃的烛火出了一会儿神,片刻後轻声问沈衡:“你之前说妈妈为我供了灯,就是这里吗?”
“是这里。”
沈衡看着林焕的神色,问她:“要进去看看吗?”
林焕点点头,两人在殿外戴上鞋套迈入大殿。
真正置身大殿,举头遥望垂目而视的佛像,两人并没有进一步靠近,只双手合十跪于蒲垫上。
其实在进入大殿前,林焕并没有要拜佛的打算,当下的生活她已自觉圆满,并没有所求。但当看向佛像慈悲而疏离的眼睛,她还是拜了下去。不为自己,只愿她的家人们都能平安健康丶喜乐无忧。
沈衡并不信教,母亲也并不干涉他的信仰,每次去寺庙一般都是独行或者父亲陪同,只除了每年的大年初一是要一家人一起的。
不过今年因为林焕没在松市过年,遂将这次活动安排在了元宵节。他睁开眼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林焕神色严穆,双手合十,嘴唇微弱地翕动,但未发出任何声音。
他擡头和佛像对视,这麽多年过去了,他们一家人终于再次团圆。他想,这也是佛的庇佑。他闭上眼睛,不为自己,只愿身侧的人能够平安喜乐,无忧无怖。
公司里初七就正式上班了,今天沈衡还是特意空出上午的时间来参加家庭活动,中午陪家人吃过午饭,就赶回公司上班了。
回家的路上,温母聊起之前去外地旅游,进了一家极富盛名的寺庙数罗汉,为林焕求得的签极好,她那时候开心得不行,而现在签上的预言果然应验了。
兴之所至,温母回到家後就开始找那张签,翻了几处最有可能的地方却都没有找到。
林焕也陪着母亲一起找,後来两人分工,温母去卧室,林焕去衣帽间。
进入衣帽间,林焕环顾四周,都是衣服包袋,衣服里不太可能,包里倒是可能会遗忘些零碎东西。
但可能性最大的是最深处的顶柜,那里曾经装满温母送她的生日礼物,那些衣服在她搬进沈家後被移入她的衣帽间里。
温母哼着歌翻着抽屉,突然间,歌声戛然而止,手上的动作随之顿住。
她慌张地站起来,一边跑向门边一边大声喊道:“心心,心心,不找了,我们不找了。”喊的太仓促也太焦急,导致声音出口的瞬间便劈了叉。
她跑进衣帽间,眼神仓皇地在衣帽间搜寻,在最深处的衣柜前看到林焕的身影。
她正要打开柜门。
林焕听到动静,停下了动作,回过身来,“妈,怎麽了?”
温母几步上前拉住林焕的手,把她带出衣帽间。
林焕观察着温母的神情,她的脸上没了血色,出了衣帽间,神色才缓了缓,勉强对女儿牵出笑容,说:“我想起来那个签好像是放在了之前的房子里,过几天我再去拿过来就好。”
林焕点点头,笑着说:“好的,不急的。”
两人下了楼,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温母有些心不在焉,林焕为她倒了杯水,借口自己还有些工作要做上了楼。
回到房间,林焕关好房门,倚在门後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
感觉好一些後,她拖着步子一点点移向床边。
走到床边时双腿还是直接脱了力,整个人软下身体趴在了床边。
她把脸埋进臂弯里,闭上眼睛,眼前却还是清晰地浮现出刚刚在衣帽间翻到的那份文件。
在温母前来阻止她继续寻找时,她已经完整地从头至尾地认真地看了一遍。
继之前和沈衡看过的那份亲子鉴定,林焕在一家人二十几年以来终于齐齐整整地去庙里上过香祈过福的团圆日子里再次看到一份亲子鉴定。
同样的机构,同样的被检测人,同样的页数。
不一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