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有些熟悉的,好像带着点薄荷凉意的味道散开,谈间蹙了蹙眉,顺着中间分开的通道走了进去。
玻璃瓶罐上都被用泛黄的碎纸标好了价格,上面的字迹工整优雅,谈间垂眸,拿起整个屋子最前面的笔记本一点点翻阅。
他记得这个字体,或者说,整个都市的怪物,都拥有一样的字迹。
【200ml2000元】
【300ml3000元】
。。。。
低维世界,再生速度降低3--5倍。
。。。
手术费三万五千元
谈间指尖颤抖地往後翻,一张汇款单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
名为【阿舍尔】的账户每个月都会定期给A市医院汇钱,钱数有零有整,甚至在几笔大额转账後面,还贴心地做了标注。
【他做完手术要买糖,要提前和医生说准备小蛋糕,他喜欢草莓味,哦对人类世界找人帮忙好像还需要小费。。。。】
阿舍尔的语气有些生涩和困惑,他似乎不太明白货币这种东西为什麽会在人类世界里这麽重要。
【我需要遵守低维世界所有限制,即使我是神明。】
【好吧,所以现在我遇到了饲养我家小人类的第一大困难,我没有‘货币’这种东西。】
阿舍尔有记录的习惯,谈间慌张地翻过去,指尖颤抖地几乎拿不住笔记本,周围瓶瓶罐罐包围着他,那种尖锐的不安几乎将他彻底淹没。
【神明无法在低维世界使用神力。。。我不可以触犯法律。】
阿舍尔语气有些无奈,但他似乎和很快就找到了解决方法。
【所幸,虽然虫洞间隙夺去了我的力量,但是并没有夺取我的身体,我的血液,皮肤,对人类都有很大的益处,也许我可以成为一位神秘的药商。。。。只需要换取饲养小人类的基础费用就够了,对于能再生的我来说很简单。】
书页的结尾,阿舍尔学着人类那段时间流行的表情包,画了一只挺着胸的得意狗狗。
“。。。。。。”
那些尘封的,刻意被隐瞒的记忆终于被凿开了缺口,往外汩汩流血。
谈间记得这些事情,他那个时候已经确诊了罕见病,被自己的父母送进了医院。
七岁的小谈间穿着已经有些小的外套,有些沉默的坐在了轿车後座,旁边放着父母给弟弟精心准备的儿童座椅,而自己只被获准坐在没有毛绒坐垫的另一边。
因为玩偶皱了,弟弟会生气。
尖锐的争吵不间断地从前座方向传了过来。
“你生的花瓶,长相和那个老不死的像也就算了!还生病,生这种治都治不好的病,晦气的要命。”
“怎麽?离婚的时候不是你丢给我的吗?我带他去医院都已经算负责了——”
“切,长得那麽好看,本来送给罗总说不定协议就签下来了,结果这个小杂种硬生生把人家咬的浑身是血,我砸了的生意还没找你事呢。。。。”
小谈间早就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他只是紧紧攥着自己的外套衣角,用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来分散注意力。
‘咚,咚’
好像有谁轻轻敲了敲窗户,小谈间悄悄摇下车窗,手心里被放了一颗透明的糖果。
“开什麽窗,小杂种你要死啊!!”
随即而来的就是更尖锐地咒骂,小男孩小心地收拢手掌,垂着头落了两滴眼泪。
他其实在小的时候经常去医院,只不过,那次进医院後,他就没有再出来过。
小谈间心里清楚,他生了一场很重的病,爸爸妈妈虽然不来看他,但是听医生说,他们会定期的往医院里汇款,还会贴心地标注自己喜欢吃地东西。
“他们只是太忙了,并不是不爱小谈哦。”
当时护士姐姐这麽劝他。
谈间拿着那张密密麻麻记载着各种数据的汇款单,有点想哭,又有些想笑,但是玻璃罐子上倒映出来的漂亮面庞却没有什麽表情,像是後知後觉地麻木。
【他是被我用血肉悉心浇灌地玫瑰。】
阿舍尔在笔记的结尾,满含甜蜜的写下这一句。
【人类的感情真奇怪,即使血缘相连,也可能形同陌路,即使我与他形同陌路,却想和他血肉交融。】
【他们称这种变量,为‘爱’。】
。。。。。
透明的人影一直不远不近的缀在他身後,‘主系统’由数据组成的透明身体这会儿终于渐渐有了实体,谈间透过面前的玻璃的倒影,看清楚了身後男人的五官。
高位世界的神明无疑拥有一副近乎完美的皮囊,他的五官像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雕塑,那双猩红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浓墨一般的黑发被侧梳了起来,他身形比谈间高大的多,只是这会儿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谈间没有回头,他轻轻放下笔记,步履踉跄地往前面的房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