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娴又想重复动作,这次被洛前洲拦下。
“不用再捞了,如果想出来就让它去。”洛前洲道。
文殊娴不解,还是先把金鱼从地上给救了起来,稳稳当当地放在自己的掌心中。
“可如果不救的话,脱水不是就死了?”文殊娴说。
洛前洲不以为然,继续准备着她们的餐食:“嗯,但那是它自己的选择,也许它不想再做鱼了,这件事没有对错。”
洛前洲请文殊娴入座,懵懂的文殊娴终究是这里的客人,她无法去扭转主人的意思。她只能照做,把小鱼规整的铺在一张纸巾上,把纸巾放在餐桌上。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观赏着小鱼,在那挣扎跳动,最後断气死亡。
洛前洲坚信要尊重每个事物的选择,既然这条金鱼选择从鱼缸中跳出来,那人类就不应该干涉。
“或许是不是觉得鱼缸太小了,你应该给金鱼换一个大点的缸呢?”文殊娴又道。
她不懂金鱼,也不懂洛前洲。
洛前洲看起来是个鱼类爱好者,可做出来的事情,却是让旁人有些匪夷所思。
“就算换个大点的缸,那它还是在这个缸中。”洛前洲回答。
她看向文殊娴,朝她笑了笑。
简短地用餐後,洛前洲收拾掉了金鱼,虽说这金鱼是跟着她老家一块搬过来的,照理说应该感情深厚,可在洛前洲仅仅只是顺手把鱼包在餐巾纸中丢进垃圾桶里。
文殊娴托腮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不由得泛起嘀咕,这算哪门子的喜欢鱼。
可你说她视鱼的生命为尘土,洛前洲又会在闲暇的时候坐在窗边观赏鱼一整个下午,大老远把这些小生命翻山越岭的搬运过来。
“今天我们那发生了件事。”文殊娴向洛前洲说。
从来文殊娴就没有一个能诉苦的对象,哪怕工作再苦再累,身体只要还受得住就会做下去,好像这二十多年来,除了家庭里比较“热闹”,面向社会的总是风平浪静。
回家後,面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母亲变得再也没什麽话题了,陈思雨和自己基本保持着网上邻居的关系。
直到洛前洲的到来—
见到她,文殊娴变得想说,她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应该也愿意听她诉苦。
一通抱怨说完,洛前洲乐此不疲地擦着碟子。
“所以你的上级上个机器,可是不让请假这事简直是闻所未闻。”洛前洲是又在认真听文殊娴话的。
“你问问你朋友嘛,到底那机器上司和她说了什麽?”洛前洲给文殊娴提建议。
刚开始文殊娴对何舒这张脸是毫无印象的,後来通过谈话慢慢想了起来,何舒确实和自己是同班同学,那会儿两人交集不深,时间又过去那麽久,双方的五官都有变化。
这麽回想起来,文殊娴应该知道她家在哪。
以前小的时候携三五个好友一起去过何舒的家,大概是在他们生活街道的北块。
文殊娴不是很有印象了,不光是人,城市道路也在近些年飞速的成长,和她记忆中那时不太相似。
“我们去找找呗。”洛前洲道。
好不容易在昨天整理完了全部的包裹,洛前洲也只敢在这周边简单的转悠,她需要一个熟人带路,文殊娴是个不错的人选。
受到邀约,文殊娴首先是兴奋,很快那股新鲜的劲头被现实打破。
她不像洛前洲那样自由自在,如果突然离开,家里的母亲怎麽办。
“你母亲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洛前洲对文殊娴家里的情况不了解,作为旁观者确实难以理解为什麽文殊娴要全心全意地扑在家庭上。
就和文殊娴不理解洛前洲一样。
“我妈她有病,”文殊娴说,“这里有病。”
文殊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处,她这句话一语双关,指的是母亲的身体和她的思想。
从小跟母亲长大在文殊娴的概念里,父亲只是一个虚无的名词。
年轻时的母亲是有在好好工作的丶好好爱她的。这一切直到文殊娴成年之後,有能力承担起家庭的支出後,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母亲辞去了原本自己稳定的工作,开始在家里酗酒,赌/博,她把这一切怪罪在文殊娴身上,认为家庭不幸的始因是文殊娴的诞生。
如果文殊娴没有诞生,她不会活成一个废物的中年妇女。
她开始对文殊娴打骂,告诉文殊娴这一切需要她来偿还,因为她给予了文殊娴生命。
高中毕业後,她不允许文殊娴再读,早早地把她送出去工作,也就是现在这份工作。
心情好的时候不和文殊娴讲话,心情糟糕的时候没缘由的抄起棍子就是一顿毒打。
这些文殊娴都忍了,谁让她是自己的母亲。
“就和鱼一样,”洛前洲靠在墙上侧头看向鱼缸里的小鱼,“没有办法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文殊娴抿嘴苦笑了一下。
她过的很压抑,很崩溃,这些情绪只能自己承担,如果被母亲知道自己动起了请假逃跑的念头,肯定又免不了一顿毒打。
文殊娴不想再挨打了,她不想生活在这里,就像那个可以做自我选择的鱼一样。
“洛前洲,明天我带你去这个城市转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