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快睡吧,休息两天,还有场硬仗要打。”
说着,她跨到陪床上,将病床让给赵与。
指尖的发丝逃离,赵与心有不甘,食指曲了两下,说:
“要不要一起睡?”
柳回笙没同意:“病床那麽小,怎麽睡两个人?”
赵与力争:“不拉着你的手,我睡不着。”
“乱讲,先前不睡得挺熟的麽?”
“那是因为打了麻药。”
“嗯。。。。。。”
“阿笙。”
“少来。你身上有伤,等下我翻身碰到你,伤势加重了,我就成罪人了。”
“阿笙。”
“别叫我,躺下。”
“阿笙。。。。。。”
“。。。。。。顶多让你拉着手。”
“好!”
于是,柳回笙将折叠床推了十几公分,贴着病床,高低差得不多,算个简配版的拼床,擡手就可以十指相扣。
柳回笙孤傲是真的,我行我素也是真的。
但,心软,更是真的。
赵与身上有伤,牵着柳回笙的手很快就睡着了。听着绵长的呼吸从身侧传来,本该熟睡的柳回笙重新掀开眼帘。她面朝赵与躺的,一睁眼就能看到她。
赵与的床比她的高一些,她撑着坐起,在夜晚的光线中端详着她。
赵与的睡相很平,直板板地躺着,一动不动,似商场摆放的人偶模型。
柳回笙趴在床边,半个身子倚上去,远看似伏在赵与身上。她用手指轻轻抚摸赵与眉骨的那一处纱布,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擦,就像无数次抚摸赵与脸庞时那样。
生死一线的时候,人脑想的东西有限。
刹那的电光火石,是当年离开中国时,那个躲在柱子後面不敢出现的人影。
赵与,你知道麽?我看到你了。
那时候分手,我说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
但我那天看到你了。
你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蓝色牛仔裤,戴着一顶贝雷帽,那样高,那样显眼,怎麽可能没看到你呢?
如果,你当时出来,走到我面前,我一定就舍不得走了。
可是,你没出来,我也没回头。
太平洋太大了,飞机要飞16个小时。去得艰难,回来更难。
当时,我望着来去匆匆的人流,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聊天,而我,就孤零零地站在航站楼里,似乎他们都是飞快闪过的残影,只有我一个清晰的影子。
还有你。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美国那麽远,那麽大,我大概可以认识很多朋友,结识很多前辈,兴许还能学到一技之长,在那里工作和生活。
人是贪婪的,月亮和六便士我都想要。但我当时好笨,卑劣的自尊心让我难以啓齿,总是孤傲地觉得你会懂我,必须懂我。哪怕拿到offer之後,确认我就要离开了,我也从未告诉你,我舍不得你,我爱你。
明明我们相爱了两年,但临了去算,总觉得短。似乎我们的爱被扔进了液压机里,春夏秋冬,海誓山盟,都被压缩成一个泥点。过後岁月冗长,填筑成离别和相思的万里城墙。
人又是健忘的,当时觉得难受的,过後就不觉得了。
可是这话不对。
八年,我们分开整整八年。我发现我并没有忘记疼痛,我只是麻木丶迟钝,做不出疼的反应,可不代表我不会疼。
我爱你,赵与。
在心里说过无数遍,都无法开口对你说一遍。
你受了伤,我会特别难受,比当初跟你天各一方互不往来还要难受。
如果以後还有危险,不要再傻乎乎地挡在我前面了。比起你为了救我而命悬一线,我更渴望,直接偎在你的怀里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