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够吗?”裴霁盯着那片唇,哑声问。
赵惊鹤侧过脸,大手扬起握住裴霁的胳膊往外推了下。亲也亲了说也说了裴霁不打算再做什麽,便顺着力从赵惊鹤腿间退了出来。
“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你总得给我一个答案吧?”裴霁靠着桌沿,望进那双沉默的双眼,说没有一点失落是假的,但他已经从那块坚硬冷漠的心上看到了一丝裂缝。
赵惊鹤掀起眼皮,眸光微闪,嘴唇动了动。
裴霁站直身体,忽然有些心慌,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你想想吧,我回去睡了,晚安。”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径直快步走出了书房。
门关上,屋里恢复死寂。
赵惊鹤直起身,拿起放在桌面的无事牌,指尖沿着黑颈鹤木质纹路上轻轻划过,碰到木牌背後时感受到一些凹凸不平,他将牌子翻了个面,借着柔软的灯光看清了木牌背後刻着的一行细小的铭文。
平安顺遂。
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这四个字,心脏猛然涌起一股酸涩的满胀感,他无法准确形容这是种什麽样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麽会有这样的情绪,只觉得心脏被什麽填满了被包裹着,又软又麻。
想起裴霁刚才说这块牌子是在他出事後求的,但当年他没有收到牌子反而得到的是人出国的消息,其中究竟发生了什麽,联系前因後果也能差不多猜中十七八九,心脏还未从前一种情绪中抽离出来,就立刻像被人用手生生揪住了攥紧了似的,一抽一抽地钝痛。
他盯着佛牌看了很久,手指轻轻摩挲那块凸起的地方,最後将牌子攥在手心,擡手去拿照片。
照片中少年十七八岁,一头栗色头发,白衬衫黑裤子,眼睛大大的,瞳仁是很浅的琥珀色,看镜头时面无表情,两片红唇闭得紧紧的,看上去又冷又倔,样貌和现在大差不差,只是褪去一些青涩,变得更沉也更稳。
赵惊鹤将照片放回钱包夹层,身体靠回椅背,眼睛闭上浮现的竟是刚才那一吻和那双含着浓烈情绪的眼睛,那双看着他的眼睛炙热火红,多看一眼只觉得那抹火红好像也烧到了他身上,烧灼的馀热挥之不散。
那晚之後,裴霁与赵惊鹤该怎麽相处还是怎麽相处,只不过他比从前更坦荡了一些,也不装了,看人的目光赤裸毫不遮掩,摸摸手碰碰腿的事也做得顺手拈来。
被人逮了现行就笑笑,适可而止地退一步。
反倒是赵惊鹤面对他时似乎多了一点不自然和僵硬但又好像拿他没办法无可奈何,毕竟裴霁也只是在人能忍受的范围内动动手脚再动动嘴而已。
等人想说什麽时他就乖乖举手见好就收,赵惊鹤就没法说他自己憋回去了。
裴霁见他这模样觉得新奇又怪可爱,那点失落也渐渐落地散开了些,心里想,铁树开花确实需要一点时间。
卸任置纵的赵惊鹤反而比之前更忙,应酬没少一点,最近又开始了不在家吃晚饭的日子。
以前裴霁从不过问他每日行程安排,最近开始问了几天之後也不用他问了,回不回来吃饭晚上有什麽应酬赵惊鹤通常会在他们吃早餐的时间一并告知。
就是他那嗓子裴霁变着花样炖了各式各样的药汤给他喝也不见好,声音还是哑的。
裴霁上午要去银行办业务所以不用那麽早出门,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时间起床,坐下来和赵惊鹤一同吃早餐。
“今晚也不回来吃饭?”裴霁撕了块面包嚼着,腮帮子鼓起。
赵惊鹤喝了口咖啡,答:“嗯,晚上会比较晚,不用等我。”
裴霁拖长尾音哦一声:“我也没说要等你。”
赵惊鹤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说话。
裴霁:“我听说有个老中医治嗓子特别厉害,见效很快,不过要到现场看,你什麽时候抽个时间去一躺吧。”
赵惊鹤思沉几秒,“再说吧。”
语气敷衍,态度不诚恳,估计压根没想去,裴霁不说话了,又撕了块面包嚼着。
赵惊鹤又看他一眼:“最近可能抽不出时间。”
裴霁嗯了一声没再说什麽,他都忙得不着家了,短时间内也确实不像能抽出时间的样子,裴霁心里思索着,再不行想个法子把那老中医绑来家里算了。
他认真思考这个方法可能实现的几率,想得神游在外,没听见赵惊鹤叫他,等他回过神来,人脸色都有些阴沉了。
裴霁後知後觉问他:“怎麽了?”
“我去公司了。”赵惊鹤直起身,拿起椅背的外套搭在了臂弯上。
裴霁啊一声,脑子里还没从绑中医的思绪上缓下来,心不在焉地点头。等他回神定睛一看,人还杵在对面没走动,正直直看着自己。
“你去你去。”裴霁赶紧笑笑。
赵惊鹤看他的目光有些发沉,裴霁仰着脑袋与他对视,几秒之後,赵惊鹤率先移开了目光,最後看他一眼,往外走了。
老板一坐上车,司机便立刻察觉气氛不对,紧张得眼皮子直抖。
“先去地政总署。”静默好一会,老板沉声发令。
司机立即应下,发动车子。
後座灯光昏暗,赵惊鹤一张隐在暗处的脸显得愈加锋利,他面无表情,右手斜着支在中央控制台上,手指撑开搭在太阳穴处。
想起刚才裴霁心不在焉和分神的眼睛,心头划过一股无名的烦躁。平日里他出门,那双眼睛总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里头含着赤裸的毫不掩饰的情绪,即使他仍然无法心安理得去接住那样的情绪和眼睛。
但等那双眼睛不再那样看他,又觉得不行,心定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