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笑了笑:“能递到吗?”这句话不轻不重,但怀疑和不信任赤裸裸。
梁从衍眉目凛然,说:“你刚才问我为什麽帮你,我现在回答你,我不仅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司法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权杖,一切试图挑战司法权威和尊严的人都应该受到司法和正义的审判。
梁从衍从进入警校再到入职ICAC始终秉持这样的信条,与其说是帮裴霁,更准确来说他只是遵从内心驱使而已。
裴霁握着杯子,低头喝一口咖啡,外头日光已经渐远,海面一半阴一半亮,他与梁从衍对视几秒,最後郑重且诚挚地说:“无论如何,你愿意帮我,我很感激。”
正事聊完,梁从衍接了个电话要回警署加班,裴霁与他道别目送他离开,又独自坐了会,杯子已经见底,他喊来服务员续上。
他慢悠悠喝着咖啡,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情逐渐平稳缓和,咖啡喝完思绪也已经整理好,裴霁起身离开。
来时附近停车位紧张没找到空位,车子停在了另一条没那麽拥挤的街道,需要走过两条街和几个红绿灯。
不知今天是什麽特殊日子,街道上人群异常热闹拥挤,裴霁混在人群里等待红灯变绿。
周身嘈杂热闹,让他莫名生出一种茫然又踏实的心境来,好像这样走在人群中感受生活的平静和鲜活气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内心感到一种久违的宁静和平和。
过了斑马线,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海风卷着咸涩味道扑面而来,右边肩膀被一股力量猝不及防撞上来,裴霁後退两步稳住脚跟,立即擡手扶住撞上来的年轻女孩。
女孩慌忙站稳连声道歉,因为冲撞她臂弯上用纸盒装着的红色玫瑰掉出来几支,她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弯腰去捡。
裴霁弯腰捡起掉在脚边的一支,对面色涨红的女孩微笑说“没事”。女孩捡起花重新放回纸盒,仍然面露紧张地看着他,裴霁在她再次道歉时嘴唇更弯了些,摇头示意真的没事。
女孩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她将一头卷发拨到耳後,咧开嘴,露出明媚大方的笑容,
“实在不好意思,作为补偿送您一支玫瑰,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裴霁笑了笑,想说不用,但女孩已经从纸盒里抽出红玫瑰递到他面前,笑着说:“今天情人节,祝先生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
是了,他想起今天是14号,不知从哪里传起,每个月的14号为情人节,通常只有年轻情侣赶潮流凑凑热闹。
如果不是有这个插曲,裴霁都想不起来这个节日。
玫瑰在阳光照射下娇艳明媚,他忽然想起家中那盘已经冷落有些时日的玫瑰,归家的心变得热切,想立即回去看一看。
他擡手接过红玫瑰,对女孩微笑说:“谢谢,情人节快乐。”
玫瑰用牛皮纸简单包着,上面用黑色丝带系了个蝴蝶结,裴霁回到车上,将玫瑰好好地放在中控台上,发动车子,驱车赶回山庄。
市中心路段比来时更加拥挤,堵了一些时间,驶上山道时车流才终于变得稀疏。
黑色铁栅栏应声而开,裴霁沿着碎石行径一路走进,擡眸的瞬间,却看见赵惊鹤立在玫瑰喷泉旁,侧头和廖叔低声说着些什麽。
连晚饭时间都还没到,对于这个时间点赵惊鹤出现在家中,裴霁心里感到意外面上却没表现出什麽动静。
再往里走,似乎听见廖叔说着什麽“找不到”“没看见”的字眼,接着廖叔便看到了他,于是停止了交谈,微笑同他打招呼,“裴先生回来了。”
裴霁微微点头,侧过头对上赵惊鹤投过来的目光,他嘴唇张了张,忽然又不知道说些什麽,最终什麽也没说。
廖叔眼观鼻鼻观心,适时走开了,庭院内只剩他们两人。
午後的日光褪去灼热变得柔软,裴霁径直越过站着不动的赵惊鹤绕到喷泉另一侧,拿起花洒,给玫瑰浇水。
馀光感受到落在身上带有重量的目光,裴霁始终神色自若,又过了会,赵惊鹤声音自身侧响起,“去哪里了?”
裴霁侧目看他一眼,发现他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另一只垂在腿侧的手上。
玫瑰枝上绑着的蝴蝶结被风吹动,扬起的发带忽而忽而地刮过掌心,有细微的瘙痒感传来。
“约会。”裴霁看着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很快收回目光,继续浇花。
空气重新陷入短暂的沉默,赵惊鹤迈步走近,身形遮住了一半亮光,目光自上而下盯着裴霁的发旋,问道:“开心吗?”
裴霁点头,笑了笑说:“当然开心。”
赵惊鹤声音低沉地嗯了声,没再说话,但仍然站着没挪动。花已经浇完,裴霁放下花洒,越过他迈步往里走。
踩上台阶时,赵惊鹤声音从身後响起,他目光沉静地看着裴霁,声音不轻不重地问:“你有看到过我的钱包吗?”
裴霁停下脚步,睫毛颤了颤,回过头与他对视,眼神流露出茫然和疑惑,“你的钱包不见了?”
赵惊鹤看着他眼睛,眸光变得有些沉,静默几秒後说:“一张照片。”
裴霁神色依旧茫然,问他:“什麽照片?”
赵惊鹤唇角平直,一言不发,迈步向裴霁走近,从他身边经过时停顿了一会,最後只是说了句“没什麽”便往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