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希望自己是个正常人的意念比之前更强烈了吧。”
Jessica摇头表示不赞同,“没有正常和不正常之分,焉掉的苹果和好的苹果都是苹果,焉掉的仅仅是因为它生了一点小病,治好了就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天生就该被遗弃。”
Jessica说话时语调轻轻的,缓缓的,慢慢的,不会令人觉得有压迫感和刺耳,反而在这样的声音下裴霁紧绷的神经意外地逐渐放松下来。
Jessica停了会,接着问他:“您愿意和我分享驱使您想变好的原因吗?”
“我希望自己是健康的,健康地爱,健康地站在他身边。”和旁人剖析自己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和难以言齿,他回答得有些慢但还算坚定。
Jessica微笑:“很高兴您踏出了第一步。”
一趟诊疗和身体评估做下来,花了一个中午的时间,裴霁从躺椅上醒来,後背汗涔涔一片浑身湿透,仿佛做了一场很久很远很深的梦。
梦模糊而沉重,从他脑子里快速略过,未留下任何记忆,他对此一片空白。
Jessica根据诊疗结果给他开了些辅助治疗的药物,并和他确认了下次复诊的时间,叮嘱裴霁一定不要忘记。
裴霁微笑点头,在Jessica一再确认的眼神中,和她表示自己会记得。
回到车上,他将药放在了中控台上,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将椅背摇下去,身体平直躺了下去。
他感到□□和灵魂有种抽干後的虚无和空荡,身体软绵绵,气力耗尽。
置纵大楼。
赵惊鹤点开刚收到的汇报,眼睛扫到定位那一栏时,目光定住不动了,上面显示裴霁于两个小时前到达玛丽医院,直到现在仍然停留。
他盯着那一栏,眉宇深沉。
有人敲门,赵惊鹤摁灭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桌面,沉声说了句“进”。
特助应声而进,一踏进门,明显感觉到四周的沉郁气氛,他不动声色打量老板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将水和药片放在了老板手边。
老板擡眸看他一眼,音调沉而冷,“谁让你送的?”
他後背冒汗,硬着头皮回答:“我听说您发烧了。。。。。。”
老板打断他:“水留下,药拿走,下次我没叫你做的事不要擅作主张。”
特助已经绝望了,连声说是,好的,明白。说完一秒不停留,拿了药迅速出去了。
关门上,他立即松了口气,心想下次再不能心软答应了。但没等他从方才的胆战心惊中缓过神,老板电话打了出来,让进去一趟,特助抹了抹脖子,觉得上面直发凉。
“看一下今晚的行程有能推掉的吗?”
听到老板只是询问工作的事,特助松了一大口气又活过来了,马上回答道:“晚上您约了钟老还有地政总署的马先生以及胡律师。”
老板听完,似乎是在思考,摁着眉心不说话。
“我帮您问下钟老看是否可以改时间?”特助察言观色,这里面只有钟老和老板私人关系熟稔一些。
说来也奇怪,虽然平时老板也忙,但都是在可控范围内,最近这些日子,老板不仅忙着处理集团业务,还约着见了许多人。
他跟在老板身边多年,一丝异样气息还是能嗅出来的,也隐隐觉得似乎有什麽大事即将发生。
“不用了,十分钟後出发。”等待了一些时间,老板终于做出决定。
“好的。”特助应声退出。
这一晚,赵惊鹤没回山庄吃饭,裴霁洗漱完又在书房办公许久,才听到楼下隐约响起车子的轰鸣声。
他擡眼看一下墙面的时钟,已经凌晨两点。
轰鸣声消失後,外面又安静下来,之後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什麽其它声音。
裴霁对着白色墙面发了会呆,接着低头继续翻看资料。大约过了半个钟左右,门从外面敲响,赵惊鹤从推门走进,身上穿着的是换洗过後的长款浴袍。
“怎麽这麽晚还没睡?”他声音仍然有些沙哑,像隔着一层沙子般,说话时已经走到桌沿边,手虚虚搭在桌面,目光低下来看着裴霁。
裴霁也看他一眼,淡淡道:“有些资料需要查。”
赵惊鹤问:“数码港?”
裴霁点头,目光没从眼前的资料上擡起,他看一眼书又看一眼电脑,滑动鼠标,敲敲打打。一时间没人说话,屋子空寂,他敲打的键盘声显得格外清晰,在寂静深夜回荡。
赵惊鹤仍旧站着不动,过了会,突然问道:“睡不着?”
裴霁停下敲打的手指,看他一眼,面色平静地解释,“没有,躺了几天工作积攒太多,有些需要尽快处理。”
这是实话,赵惊鹤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只是盯着他脸看。
说实话虽然裴霁尽量故作镇定心无旁骛,但赵惊鹤这麽大一个人杵在他旁边,还是会令他容易分心,没办法集中精神专注眼下的事情。
“还有什麽事吗?”他看着赵惊鹤,语气淡淡的平静的,完全就是询问的意思。
但赵惊鹤脸色几乎立即不明显地沉了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发出咯哒咯哒的细微声响。
空气微微下沉,他不说话,裴霁便移开视线,低头继续敲打键盘。
过了会听见赵惊鹤声音低而沉地从耳边响起,“早点睡。”接着迈步往门外走,走到门边,门已经打开半个身位的空间,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身,看裴霁一眼,
裴霁也看着他,眼神疑惑询问。
赵惊鹤声音缓缓响起,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