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医生和廖叔一同前来,检查过程中,裴霁提不起什麽精神气,渐渐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喉咙的干涩和撕痛咳醒的,他侧身撑着床沿,差点没咳出胆汁来。
床边塌陷下来一块,清冽的木质香将他裹住,裴霁泪眼朦胧地擡眸,赵惊鹤略显憔悴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他唇部周围冒了些青渣,眉宇之间笼罩一丝疲惫。
裴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赵惊鹤将他扶稳,让他半靠在怀里,将温水递到给他。
“为什麽不告诉我?”赵惊鹤声音带着极力克制的隐忍在耳边响起。
裴霁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我也没想到。。。。。。”
“最近一段时间就在山庄待着,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许去。”赵惊鹤打断他,声音压抑。
“可是。。。。。。”
“没有可是。”
裴霁擡眸,四目相对,赵惊鹤黑沉的眼睛似有黑云压住,那里面透出浓重的压抑的情绪让裴霁一时说不出话。
“他打你的时候也很疼吧。”身上还是很痛,痛到说话呼出的气息都能牵动伤口,说出的话破碎而颤栗。
赵惊鹤松开他,让他重新躺平,淡淡看他一眼,沉声命令:“睡觉。”
“人都睡迷糊了,”裴霁笑笑,“你脸好黑,这样显得很凶。”
赵惊鹤瞥他一眼,沉默对峙片刻,侧过头不再看他。
只留给裴霁一个侧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裴霁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颚线。
裴霁吃不太进去东西,吃了也会吐出来,只能靠营养针吊着,没过多久又昏昏欲睡了,他看着赵惊鹤渐渐模糊身影再次陷入昏睡。
刚开始几天,裴霁很少有清醒的时候,白天短暂醒来都是廖叔和赵淮年守在他身边,到了晚上才能见到赵惊鹤身影。
熬过去最初几天,已经能吃些简单的流食,身上伤口也不像最初那样尖锐疼痛,但还是无法下床走动,只要一撕扯,疼痛就像蚂蚁啃噬全身,尖锐细密。
赵纵赫大约真是恨极了他,下手生猛丝毫不顾及他是否有生命危险。
赵惊鹤最近好像很忙,一向注重仪容仪表的他领带总是歪斜,胡子很久没刮,青渣比上一次冒出来更多更长了些。
这一晚,裴霁清醒的时间比以往久了些,但他吃过东西喝过汤药後赵惊鹤才姗姗来迟。
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凉意,裴霁擡手打掉他肩上的花絮,问他:“最近公司很忙吗?”
赵惊鹤脱掉外套,挂在椅背上,又擡手将点滴的速度调慢了些,才说:“嗯,上洗手间吗?”
裴霁现在还无法独立行走,平日里需要解决都得依靠旁人在一旁搀扶,总是不好意思麻烦廖叔和赵淮年,白天不敢多喝水,都得等到晚上。
对赵惊鹤一开始也会不自在,但对方泰然自若毫无波澜,次数多了裴霁也就习惯了,到後来想要也会直接提出。
但现在他只是摇摇头,看着他说:“鹤哥,胡子该刮了。”
赵惊鹤拉开座椅,在他跟前坐下,腿部贴在床沿,盯着他裸露在空气中的半截手腕,眸光晦暗。
裴霁顺着他目光,拉下袖口将手腕遮住。
“害怕吗?”赵惊鹤问他。
裴霁摇头,“不怕。”
“手伸出来。”赵惊鹤拿起药膏,朝他伸手。
他现在每晚都要擦好几种药膏,活血化瘀缓解疼痛的,抗感染的,加快伤口愈合减少留疤的,每晚睡前擦,都是赵惊鹤亲手亲为。
裴霁犹豫着把手伸给他。
赵惊鹤接过他的手,小心掀开袖口,裴霁看见他凝固几秒的目光,擦过手後,赵惊鹤起身抱着他翻了个面,背朝上趴着。
冰凉的膏体和指尖的温热在他背上交织划过,寂静片刻,他听见赵惊鹤略带沙哑的声音自耳後响起,
“龙九码头技术团队过段时间要到伦敦考察,”赵惊鹤顿了顿,继续说:“假如派你去你有什麽想法?”
裴霁浑身一僵,呼吸有瞬间错乱,他不说话,只有睫毛轻颤。
虽然赵惊鹤已经尽量把话说得隐晦,但裴霁还是听出了言外之意,这是让他走的意思。
几年前他被迫离开,好不容易回来,现在赵惊鹤却让他走,赵纵赫让他走,赵惊鹤也让他走,所有人都让他走。
但他的家在这,他的根世世代代在这,他。。。。。。喜欢的人在这,他的心在这。
他能走去哪里?
他喉咙猛地勇气一阵膨胀的酸涩,堵住了嗓子,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