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呢,”裴霁刚睡醒声音有些含糊,眼睛含着一股潮湿雾气,问他:“怎麽回来这麽晚?”
刚睡醒的迷蒙状态让裴霁暂时忘记下午两人短暂的微妙气氛,此刻的询问显得自然而平常,仿佛他们日日生活在一起,这里是他们共同的家,而裴霁每日都在家里等他回家。
世界里经年累日的黯淡角落,似乎有人为他亮起一盏微灯。
赵惊鹤看着面前睡眼惺忪的人,微红的脸,潮湿的眼睛,毫不设防的神情,在他尚未察觉到的某处坚硬角落,像羽毛轻轻拂过,柔软踏实。
四目相对,气氛微热,裴霁肚子却在这时不争气地咕噜响起,动静不小,他尴尬地低下头。
“以後不用等我,饿了自己先吃。”赵惊鹤看他一眼,捡起落在地毯的手机递回他手里,起身往厨房走去。
裴霁也跟着站起身,亦步跟在他身後,“刚才不饿,可能睡饱了就饿了。”
吃过晚饭後,他们各自回房,裴霁冲洗过後躺在柔软被窝里,被套是今天廖叔刚换上的,上面残留着淡淡的清香味。他望着天花板,思考几秒,给许久未有联络的Jessica发去短讯。
与赵惊鹤生活在一起,并且之前已经在他面前露了马脚,裴霁害怕总有一天赵惊鹤会发现自己拙劣的谎言。
裴霁想自己是以正常的,健康的身体和心理面对他。
发完短讯,裴霁敲响隔壁房门。
等待几秒,赵惊鹤将门打开,他身上披着浴袍,靠近时一股淡淡的茶香钻进鼻尖,裴霁摸了摸鼻子。
“我来帮你上药。”
赵惊鹤低眸看他一眼,让开一个身位,裴霁从他臂间弯腰钻了进去。
後背的鞭痕已经开始淤青发紫,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手指从这些纵横交错的伤痕上拂过时,还是会感到心口发麻发颤。
赵惊鹤脊背始终挺直,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裴霁听见他声音低沉地问:“经常睡不着觉吗?”
裴霁指尖一顿,脸部不自然地抽搐一下,庆幸赵惊鹤看不到,“也不是经常,只是实在睡不着,第二天又有重要事情时才会吃。”
赵惊鹤沉默一瞬,继续问:“为什麽睡不着?”
裴霁觉得他像十万个为什麽,自己无法敷衍搅浑过去,于是含混其词地笑道:“我要是知道为什麽睡不着也许就不会睡不着了。”
他语气轻松自然,但赵惊鹤不吭声,于是他硬挤出的笑容有些僵住。
药擦干需要晾一会,赵惊鹤没有立即拉上浴袍,裴霁目光赤裸地在他匀称结实地背部流连。
只是下一秒,赵惊鹤就转过身,裴霁没能立即收回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心口微烫。
赵惊鹤下巴一点,说:“把牛奶喝了。”
裴霁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床柜边放着一杯还微微冒热气的牛奶,佣人们都已经睡下,这杯是赵惊鹤给他热的。
心口开始发痒,他在赵惊鹤审视的目光中,将牛奶喝完。
牛奶有助睡眠一直被大衆视为真理,他想赵惊鹤也是信了这些,不过即使没有这杯牛奶,裴霁也觉得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
已经擦过药,牛奶也喝完,他仍然赖在床上一动不动。
虽然赵惊鹤没有撵他,但裴霁在他几次从书桌那头擡眸望过来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丝压迫和不自在。
他装作没看到,低头看资料。
过了会他面色不改地指着资料问人:“第十条关于风险管理,我今天下午重新修改过,你看一下有什麽问题吗?”
赵惊鹤滑动鼠标,目光沉静几秒,音调冷淡地说了句没问题。
裴霁点点头,继续翻过下一页。
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裴霁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几次刚阖上眼又猛地一下睁开,字都看出阴影来。
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但不知怎麽,或许在赵惊鹤身边,四周包裹着熟悉的气息,总是让人更加容易神经放松。一旦进入放松状态,睡眠就自动打通任督二脉。
裴霁再一次从书中困顿睁开眼,头顶突然笼罩下来一片阴影,手中的资料也被抽了去,
“回去睡。”赵惊鹤目光自上而下睥睨着他,声音在夜里更显低沉。
裴霁仰头望着他,装作没听清,露出茫然的神情。
赵惊鹤仍然平静,“要我抱你吗?”
裴霁一愣,顿时清醒了,他想说也不是不行,但这摆明要赶他走的态度还是让他感到有些失落。
但又明白这麽耗着也不是办法,他不睡赵惊鹤也不睡,他不能熬着人一夜,原本还想着能多待一会就多待一会,但一擡眼看到对方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疲惫时,就不打算逼迫人了。
反正现在在一个屋檐下,还有时间。
比起从前,现在已经够到一片衣角了。裴霁告诉自己,慢慢来,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