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劫机事件过去一个月,赵惊鹤出院这天,和裴霁去天坛寺的时间撞在了一起,他紧赶慢赶一路从小屿山匆匆赶回。
刚踏进赵宅大门陈伯便立刻出现在面前,拦住他上楼的脚步。
“阿霁少爷,”陈伯神色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他,“赵先生请你去书房一趟。”
裴霁透过他布满皱纹眼中的担忧,隐约嗅到一丝风暴降临前的紧张。
二楼书房内。
“知道为什麽叫你来吗?”赵纵赫轻轻推动皮革椅的转轮面向他,一双幽黑的眼睛看过来时盛满冷意,眸光锐利,像是要将他盯在原地动弹不得。
裴霁脑袋微微低着,赵纵赫面无表情的神色让他越发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严重,他规规矩矩地站着,沉默摇头。
空气凝固片刻,赵纵赫目光沉沉,仍然一瞬不错地盯着他,从喉咙挤出一声冷哼,
“赵家之所以答应庇佑你直到你完成学业,完全是看在你爷爷同我父亲的情谊,这一点我想你心里清楚,”赵纵赫说:“我自认为赵家未曾亏待过你,我也从不曾要求你什麽,但我没想到,你竟然在我眼皮底下动了龌蹉心思!”
赵纵赫言语间情绪渐渐变得激动,眼中布满盛怒的火光,他从抽屉掏出一张照片,大手一扬,丢在他脚边。
照片破风而过,先从裴霁胳膊处擦过最後翻转几下向上摊开,裴霁低眸,清楚看见了照片上的内容。
八月末的港岛,暑气炎热,裴霁却感到浑身冰冷,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背後犹如蛇身缠绕,冰冷黏腻的凉意从脚底向上攀延。
赵惊鹤受伤住进医院的第二天,裴霁刚从考场走出,得知消息後立即往医院赶去。
出事前他与赵惊鹤已经长达一个月没见面,也是他与赵惊鹤第一次分开这麽长的时间。
那时赵惊鹤刚接手置纵没多久,集团内部激流暗涌,竞争对手进攻势态凶猛,他身居高位各方豺狼目露凶光丶走错一步不小心就落人把柄。
裴霁知道他工作繁忙,连去书房的次数也随之减少,每日按时上学下学,做卷子做到深夜,只是因为他和赵惊鹤说过要考去港大。
但那时父母去世对裴霁打击很大,学习退步许多,他自认为在学习上并不是什麽天赋型选手,唯有不留遗憾地全力以赴。
他们之间像是达成无形的默契一般,在各自的领域夜以继日不断向上攀爬。
他曾在无数个深夜从书堆中擡起头的一瞬想,也许有一天等他站得再高一些就能与赵惊鹤并肩而立了吧。
只是没想到再次看到赵惊鹤竟是在病床上。
许久未见的人躺在病床上,面色消瘦苍白,眼睛紧闭仿佛了无生气,那是他第一次直面赵惊鹤的脆弱。
说不清是劫後重生的喜悦还是後知後觉的害怕,一瞬间复杂的情绪像海水涨潮涌上心头,眼睛被潮湿的雾气裹住。
长久压抑在心底的,对赵惊鹤的在意和想念以及想要将这个人占为己有的情绪此刻如同山呼海啸般汹涌而来。
傍晚的黄昏从窗外落进来,将病床上的人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色光晕,裴霁擡腿轻声迈步向他走近。
目光自上而下从眉骨沿着挺直的鼻尖最後落在那片紧闭的薄唇上,他弯腰缓缓凑近,胸膛如擂鼓的心跳声剧烈得仿佛随时破膛而出。
裴霁盯着他唇边细小的绒毛,睫毛轻颤,将唇贴了上去。
吻如蜻蜓点水般短暂。
他怎麽也没想到会被人拍下照片并送到赵纵赫手里,他低垂着双眸,一句话也说不出。
“是我太容忍你才会让你在我屋檐底下做出这种荒唐之事,”赵纵赫从皮革椅上站起身,负手而立,脸上带着高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如今你也成年了,赵家恐怕再也留不下你,不要怪我不念及长辈旧年交情,正正相反的是,若不是念及旧情你现在恐怕已经不能完好无事地站在我面前。”
後半段话是威胁是警告,也是赵纵赫给他的最後一丝仁慈,意思已经再明了不过了。
赵纵赫要他离开赵家,最好消失得一干二净。
裴霁剧烈跳动的心脏奇异平息,手也停止了颤抖,事已至此,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只是他的无事牌还没来得及送到赵惊鹤手中,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的欢喜,他的心意。
金属打火机咔哒叩响,康德吸一口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裴霁回过神,装在口袋的五指拢紧,指尖沿着木质纹路在佛像上轻轻抚过,想起刚才康德那双手也在这上面碰过,忽然皱眉,眼中露出一丝嫌恶,目光陡然变得森冷异常。
“脏。”他缓缓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康德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不敢置信,他抽烟的动作一顿,诧异地望向裴霁,“你说什麽?”
“我说你脏。”
在康德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几步冲上前,拳头对准他的脸狠狠落下一击。
这一拳用足了力气,手臂上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凸起,眼底染上一片嗜血的红,他恶狠狠地盯着康德。
一下还不够解气,第二下裴霁落在了他眉骨那道狰狞的伤疤处,第三下时康德终于回过神,开始挣扎着反击。
局势瞬间转变,他和康德你一拳我一拳扭打在一起。
反应过来的康德并不太好对付。
“你他妈发什麽疯?”康德躲开一拳,嘶吼着声音,“裴霁你跟我玩阴的是吧?出尔反尔算什麽男人?”
“我说了答应你,”裴霁盯着他,“但这跟我揍你不冲突。”
康德操着国粹大骂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接着擡脚对着裴霁的腹部凶猛扫过,“怎麽?恼羞成怒了?”
裴霁早有预料,他侧身躲开这一击,趁康德还来不及防御的瞬间快速上前,擡手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将人逼至船沿边。
康德还想挣扎,裴霁从後腰迅速掏出一把行军刀,轻轻弹开刀盒,抵在他喉咙处。
每动一分裴霁力道就紧一分,冰冷的刀尖贴上皮肤时,康德忽然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