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内声音嘈杂,像是为了让赵惊鹤听清,任嘉敏弯腰擡手挡在唇边凑到赵惊鹤耳边,任旁人怎麽看,都是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
这片动静不大,但赵惊鹤所在之处从来都是目光焦点,很快有人看过来,一边打量一边低声议论。
在一片议论声中,赵惊鹤起身同任嘉敏一齐往外走。
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门口,裴霁才收回跟随的目光,他低下头,放下手中的筷子,彻底没了食欲。
“阿霁,我带了画板和颜料,刚才看到了个好地方,你要同我一起吗?”赵淮年未曾察觉裴霁异样的情绪,低声询问。
裴霁摇头,“不了,我去三楼吹吹风,有事找我。”
他和赵淮年在三层中央楼梯转角处分别,裴霁来到三层甲板处,此时人群大都聚集在一楼,这里空无一人。
他靠着护栏,望进夜色中翻滚的海浪,眸色渐沉,像是看着什麽但又好像什麽也没看进眼里,目光空洞而遥远。
伸手摸进口袋,手中空无一物,这才想起刚才出门匆忙,打火机和香烟都落在了房间里。
裴霁轻叹一声,胸中积攒着莫名的无法纾解的郁气让他感到心烦意乱,却又毫无办法。
眼前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发白,他眼皮轻颤几下,擡手轻轻抚摸着别在胸前的金色帆船,裴霁平时衣着低调几乎不加饰物,今天特意别上这枚胸针。
但神明未曾施舍一眼,他的心思随风沉进这深黑海底,无人知晓。
站久了,风吹得脸上有些僵硬,裴霁搓了搓脸,拢紧敞开的衣摆。
尽管海浪轰鸣,四周嘈杂,裴霁还是清楚捕捉到来自身後的细微脚步声。
他身形定住,几秒之後回头,与赵惊鹤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四目相对。
一时间海风停歇,谁都没有出声打破这份沉默。
赵惊鹤指尖夹着白色香烟,另一只手握着金色打火机,他目光在裴霁脸上短暂停留一瞬,接着低头叩响打火机,红色火焰摇晃着映在他黑沉的眼眸里,他唇齿轻张,含住烟头。
裴霁看着白色烟雾从他齿间缓缓吐出,升腾缭绕模糊了面容,忽然感到喉咙有些发干,他偏头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海面。
身侧暗下来一片阴影,遮住裴霁半个身形,鼻尖传来熟悉的木质香,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
赵惊鹤在他身旁站定,一只手随意搭着船杆,目光直视前方,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静,
“胸针很衬你。”
裴霁微微一滞,喉咙生涩,一时间没能说出话。
赵惊鹤侧头看他一眼,平静问道:“在想什麽?”
“在想,”裴霁顿了顿,迎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黑沉的眼睛像是直直看到人心底,对视片刻,裴霁忽然笑了笑,“方便借个火吗?鹤哥。”
“什麽时候学会抽烟了?”赵惊鹤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反问。
什麽时候?
记不清了。
刚到国外那段时间,经常睡不着觉,靠着尼古丁和酒精度过了很多个无眠的深夜,有过无数个撑不下去想要放弃的瞬间。
裴霁换了号码,切断国内一切联系,其中包括赵惊鹤,因为害怕自己无法控制压抑心底的情愫,不顾一切跑回国内,回到他身边。
但他不能,他手无寸铁,任人摆布。他的爱破烂不堪,荒芜凋敝。
他要给赵惊鹤这世上最好的,他要这世上再没人能对他们指指点点,靠着这样的念头,再难捱也捱下来了。
白色烟雾夹杂着冷风拂过鼻尖,他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赵惊鹤,声音低低地:“记不清了,出国後吧。”
赵惊鹤轻轻弹了弹夹在指尖的烟蒂,又看他一眼,“想抽?”
“嗯。”
“这是最後一根了。”
赵惊鹤眼底似乎带着浅淡笑意,海风凌冽,他站在上风口处,风吹得他额前发丝凌乱散开,他转过身背对海面,腰身靠着船杆,胳膊随意搭在栏杆上,仍然看着裴霁。
裴霁愣了愣,擡眸望进赵惊鹤漆黑的眼底,不自觉舔了舔嘴唇,没来由得感到一丝紧绷。
“要吗?”赵惊鹤挑眉,声音低沉之中含了些散漫慵懒。
裴霁几乎是无意识地条件反射,他微微垂下脑袋,点头。
头顶阴影暗下来彻底遮住裴霁整个身子,距离太近了,近到他们之间只剩一条窄窄的缝隙,再往前一步,就能拥进怀里。裴霁甚至能感受到来自赵惊鹤身上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
“一口。”赵惊鹤的声音在这寂静夜里如同鬼魅响起,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裴霁呼吸一滞,心跳慢了半拍,他极力稳住呼吸,低头将唇送到了赵惊鹤指尖。
苦涩绕着口腔在舌尖蔓延开,烟雾缭绕间,裴霁眼睑轻挑,隔着一层薄薄雾气和赵惊鹤对视。
藏匿于幽暗之中的眉骨处,眼周落下一小片阴影,映衬得他轮廓愈加分明凌厉,熠熠生辉,只是短暂一瞥,惊心动魄。
“赵惊鹤,”裴霁开了口才发现嗓子沙哑干瘪,于是声音迟滞片刻,才继续道:“我们这算不算间接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