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商战最後以长海集团董事长裴元海跳海身亡,其妻吞药自杀,孤子寄人篱下而告终。
其中纷争究竟有几方势力参与人们不得而知。
这对于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来说,实在残忍,钟家利微叹一口气,後面的话不忍再说。
裴霁心中却一片了然,他身体微侧,替钟家利续上茶水,而後问道:“在您眼中,我父亲是个什麽样的人?”
钟家利眸光微动,似乎认真回忆片刻,“脚踏实地,行事磊落,光风霁月。”
裴霁又问:“所以您也认为我父亲他干不出官商勾结,贪腐受贿这种事对吗?”
钟家利鼻子一哼,笑了:“商场如战场,有时候并不是非黑即白,我怎样认为或者人们怎样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摆在面前的结果,你明白吗?”
“可结果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钟家利一愣,他看着眼前人,仿佛照镜子一般,那双眼睛里流露的是他曾经拥有,却又在经历时光打磨後渐渐消散的东西,无所畏惧的冲劲。
他想,在不久的将来,港市航运定会迎来一场不小动荡。
钟家利没有就这个话题再深入,他将话头转到家长里短上。
外人都道利巨钟家利位高权重,不近人情,其实不然,起码短暂的接触下来裴霁觉得对方是个豁达开明,心胸开阔之人。
闲聊间,忽听门外一阵隐约脚步声,接着门从外头被推开。服务员阻拦的话头一时止住,屋里的人和门外的人四目相对,空气凝固片刻。
来人竟是泰汇康德,他先是扫视屋内一圈,目光从裴霁脸上略过,眼底无波无澜。
接着他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钟家利,微微颔首弯腰,“听闻钟老您今日在此用餐,我不请自来,实在是别无他法。泰汇连着递一个月请帖也没能见着您一面,只好出此下策,自知冒犯,望您见谅。”
“这样,我自罚。”康德一边说一边走近圆桌,拿起一旁的白酒,直接对瓶喝光一整瓶。
钟家利始终面色不动,看不出愠色也没有出声打断康德逾越的行为。
直到康德酒瓶见了底,他才不紧不慢道:“近来实在是事务缠身,腾不出时间,倒是我该给你赔不是才对。”
话是这麽说,钟家利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岿然不动。
“您时间宝贵,那我就长话短说,”康德神色恭敬,连忙摆手,话说到一半像是才想起屋内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他侧头目光在裴霁脸上打量。
裴霁与他四目相对,面色不惧,搭在膝盖处的五指却微微泛白。
钟家利泯然一笑:“无妨,这里没有外人。”
康德目光这才从裴霁身上移开,开始细说。
短短几句,裴霁便听明白了,康德同自己的目标一样。
裴霁毫不意外,早在接触这个项目开始,裴霁就知道泰汇也在啃这块骨头,碰上只是时间问题。
泰汇多次递帖均无回音,想来,钟家利与泰汇的合作意向不大。但裴霁明白,一天不到正式签订合同,就不可掉以轻心。
康德抓住机会,长话短说,语毕顺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厚重资料递到钟家利面前。
钟家利瞥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转头示意副手。副手意会,从康德手上接过资料,然後回身拉开黑色公文包拉链,将文件塞进里头。
借着头顶的白炽灯和副手空出的半个身位,康德眯了眯眼睛,清晰看到那个黑色公文包里面,露出一角的文件夹。
不知不觉间,日上三头,已经到了中午。
钟家利的副手从门外接了通电话回来,弯腰在他耳边低语几秒。
接着,钟家利便说有要事缠身,起身告辞了。
酒店门口,黑色商务车绝尘而去,驶入车流。
热浪扑面而来,空气燥热,裴霁擡手松了松领带,低头看一眼腕表。擡头一望,正好撞上康德略带探究的目光。
他看裴霁,同样的,裴霁也在看他。
康德单手插兜,眉毛上挑,扯动眉尾延伸至太阳穴的长疤隐隐跳动。他上前两步,脸上露出假惺惺的笑来,“认识一下,泰汇康德。”
裴霁眸光微暗,视线下移,落在他伸在半空的手,沉默片刻,没有回握。
“裴霁。”
康德低头自己落空的手,似乎是没想到裴霁这般不给面子,喉咙里挤一声短促的冷笑。
裴霁面无表情仿若未闻,冲他轻轻颔首,转身告辞,脚步快得似乎不愿多待一分一秒。
“喂,”康德狭长的眼睛眯起一条缝,望着那道逐渐消失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眼熟,他冷声对电话那头说:“帮我查一下领海和裴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