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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後,拍卖会在环中丰太大厦如期举行。
会堂设在二十六楼,一路往上都有门童引导领路。
会场内金碧辉煌,雕刻着紫荆花图案的门柱高高耸立,繁琐的水晶吊灯高挂天花板,地上铺着绵软厚重的红地毯,座椅整齐,整个场内布置得精致考究。
拍卖还未正式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围成一个圈,低声交谈。
裴霁跟随陈维文的脚步来到一旁的自助酒水区,吧台上各类酒水琳琅满目,色彩各异。
陈维文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并从冰桶里取冰块加到酒里,仰头闷了一口才看向裴霁,问道:“喝什麽?说起来我可是很久没为你调酒了。”
裴霁轻微摇头拒绝他的好意,示意自己喝果汁就好。
知道裴霁不好酒,陈维文也不勉强,翩翩一笑,举着酒杯混入前方人群去了。
裴霁向来佩服他这一点,无论什麽样的社交场合,总能迅速融入且如鱼得水。
这边角落无人注意,裴霁很好地将自己置身事外,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环境。
他低头抿了一口果汁,前方突然一阵骚动,四周交谈声戛然而止,裴霁目光随着声源望过去。
年轻女士从台侧缓步走至讲台,她面容姣好,一头长卷发扎在脑後,穿着黑色短款礼服,气质从容,言语得体。
“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晚上好。。。。。。”接着是一段冗长的开场致辞。
陈维文不知何时回到这边,视线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任嘉敏,丰太集团千金,不日前留学归来,表面是拍卖会实则是任老爷子给她办的接风宴,来的都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裴霁眸光微动,不置可否。
陈维文继续道:“我听说赵惊鹤今日很有可能到场,刚才晃了一圈,这屋里一堆人表面上冲丰太而来实则多半为置纵,当今港市,置纵可谓如日中天。”
裴霁身体一顿,握着杯子的手略微僵硬,随即很快收敛神色:“你不去当情报间谍真是可惜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陈维文丝毫不谦虚,手臂一擡虚虚搭在裴霁肩上,笑得花枝招展。
致辞结束,拍卖正式开始。
前几件拍品都是些青瓷木雕传统工艺品,竞拍虽不激烈,但也都以不错的成交价拍出。
裴霁因为陈维文方才一番话,搅得有些心神不宁,无心关注拍卖台那边所发生的一切,他目光没有焦点地随处飘荡着。
再次一锤定音,又成交一幅颇具艺术感的油画,拍卖会已经进行到下半场。接近尾声时,会场的雕花木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一时间,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入口处。
为首的男人身姿挺拔,西装革履,浓眉剑锋,一只手半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另一只则自然垂落在腿间,步伐从容不迫。
身旁两侧落後他一步的一个是天英集团唐修明,另一个则是聚世集团霍时谦。
空气凝固片刻,有人侧目打量,有人低头私语。
而一方无人注目的角落里,裴霁瞳孔骤然收缩,他感到整个世界突然变得静止无声,心跳如擂鼓砰砰砰地不断猛烈地在五脏六腑里横冲直撞,好像随时要爆炸。
他愣神的片刻,只见任嘉敏笑意盈盈地迎上前去,赵惊鹤始终面色沉静,两人一同入座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不时侧头交谈。
“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来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陈维文意味不明的话将裴霁起伏不定的心重新拉回地面,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情绪,语调看似漫不经心,“什麽传闻?”
陈维文幽幽答道:“传闻赵家和任家即将强强联手,世纪联姻,否则一个小小拍卖会,赵惊鹤如今位高权重,极少抛头露面,如果不是真的,谁能惊动他屈尊大驾?”
随着拍卖锤声落定,裴霁感到他的心脏似乎裂开一条缝,越来越大。
“你还好吗?”陈维文注意到他脸色不佳。
“没事,”裴霁收回目光,眉眼低垂,“我想上个洗手间。”
竞拍还未结束,偌大的洗手间内空无一人,静谧得裴霁能听到他剧烈起伏的心跳以及絮乱无章的呼吸。
水哗啦啦流着,他弯着腰,双手不断掬水用力拍打在脸上,水滴顺着下巴滑落至脖颈,打湿了衬衫的领角。
镜子里的人发丝凌乱,脸颊微红,西装领角微皱,看起来狼狈不堪。裴霁双手摊开半撑着台面的边沿,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锁芯咔哒一声发出细微声响,门从外面打开,有人走进来。
裴霁擡眸望去,就这麽隔着镜子和走进来的赵惊鹤四目相对,全身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氧气变得稀薄,裴霁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赵惊鹤显然也看到了他,步伐有片刻的停顿,幽黑深邃的眸底微暗,眉宇凛冽,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
空气凝固,裴霁在怀疑自己即将因为窒息而昏厥过去的时候,听见赵惊鹤低哑沉静的声音响起,
“什麽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