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用这麽别扭的方式惩罚着自己。好让她失去所有的妄想,让她明白她的出生不被人期待,她的生命只有她自己珍爱。
她珍爱吗?并不。活在压抑的家庭氛围里,学校和媒体曾让她一度觉得自己的世界密不透风。
她下定决心要逃。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逃到国外。
好不容易长期的自我相处中慢慢得到治愈,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她总能想起那年母亲的谩骂。
哪怕她现在知道自己有过错,想要弥补温冷丘,但那始终是她没办法原谅的,是一根刺,早就扎在她心里。时间只是用来提醒这根刺要来刺痛他一下。
易清光沉默着,看着她的手指指尖因为掐着手臂而泛白。
他想要伸过去安慰她的手却停在了空中,又克制的收回。
他无言,只是心中越发泛起酸来。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看到她的理性克制,面对生死离别的场面也能让自己清醒的保持着局外人的距离感。
那时的他并不了解温冷丘,他只觉得她在这些人情世故中有些抽离和冷漠。
如今他见过她的开朗活泼,他才逐渐清楚,有很多事情她并非感觉不到,而是比起表现出来,她更习惯于藏在心里。
所以这些低落和沉闷又或者是痛苦的情绪,通通都被她放在她的另一面。
多明亮,多悲伤。
人都是复杂的,可他只认识她不到一年的时间,却看到了太多她的不同面。
她要是能永远开心多好。
“小丘……”他终于哑声开口,却不知如何安慰。
如果可以,他想用拥抱代替语言。
但他却发现没有合适的身份去做这件事。
若是以朋友,他不甘心。
若是以爱人,他更不是。
好像长这麽大就没有这麽迫切的想要说些什麽却又什麽都说不出的时候。
就在他小心翼翼踌躇着不知说些什麽,又听到她迷迷糊糊的说:“易清光……原本以为我赖以依靠的是我幻想出来的那个你……但现在看来……你和我想象中的……也没什麽不一样……”
“你不用想办法安慰我……怎麽想肯定都是些客套但没用的话……那种话讲来又没用,还不如不说……”她埋进臂弯的头终于擡起来。
“你单单只是坐在这里陪我,就很好了。”她的声音喑哑,但语气认真的不像醉话。
“还有啊……我那天在海边说喜欢你……到底是什麽样的喜欢……我现在也说不清了……”接着她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这话题转移的有些快,可是对于一个喝醉了的人也不用讲求什麽说话的逻辑。
“或许……我真的喜欢上你了也说不定?”她微红的双眼看向他,语气有些迟疑。
易清光听了先是一怔,之後又扯出一抹笑来,低声问她:“你确定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眼神语气都温柔的不像话。
但这莫名让温冷丘联想到像是叛逆高中女生勇敢向帅气年轻的男老师告白後老师的反应。
一个稚气执拗的年轻人,面对着一个成熟靠谱的人任性的表达自己心意,不顾及前因後果。
什麽嘛……酒後吐真言,他那反应算什麽?
温冷丘有些不服气,站起来俯身越过桌子靠近他,对方的脸陡然放大,温冷丘看着他这张好看的脸,突然泄了一半的气,只皱起眉头委屈巴巴地小声嘟囔一句:“我出去走走。”
本来就闷,喝了酒更闷。
温冷丘起身出了门,她不让易清光跟,因为她觉得自己走路还算稳当,只是头有点晕。
大白天就喝醉,够堕落的。
她没有目的地,只知道自己是出了门右拐,想着就在家附近晃悠,走着走着,她站在原地停下来。
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不知道是谁用粉笔写下“YOU’RELOVED!”
你是被爱的。
一时之间温冷丘的眼泪就绷不住,她垂着头看着这个标语好久。头发遮住了她流泪的表情,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站在原地等待家人的认领。
就连陌生人都在试图拯救她。
易清光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後,看到她停下来许久都没有再前进,于是慢慢靠近。
他看到地上的那句话,就知道温冷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大概率是在哭。
他停在她面前,温冷丘没有擡头看他,只是顺势把头抵在他肩上。
易清光擡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又把人捞起,抱进怀里。
他学着那次她安慰他:“哭吧。情绪总要发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