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拔是因为她站着的时候,身体永远是笔直的,而沉稳则是因为她认真帮父亲解释注意事项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可靠又安心的。
她的处事风格这很容易让人忽略掉她的年纪。事实上,他也的确因为看到她的实际年龄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在疗养院签署协议之後的那几天,易清光心情沉重,他几乎一言不发,也不想面对任何人。
原因是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母亲因为病入膏肓而主动要求放弃自己生命。
而父亲竟然也同意了母亲的决定。
因为这件事上的分歧,他和父亲之间也生了芥蒂。
他一边还要不停安抚国内两个未成年的弟弟妹妹,还要担心自己这次的私人行程被公布出去,引发公衆讨论,所以连身边亲近的工作人员都没告诉。
他心中的压抑无处诉说,只能一个人扛。事实上,他也并不是一个热衷抱怨和吐苦水的人。
只是这次,他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情绪也有些失衡。
他有些撑不住了。
母亲被注射药物执行安乐死的那天,他心痛不已,无法进入到母亲的房间陪同。他内心深深的恐惧导致他无法见证自己最亲近的人离世,于是选择一个人躲在了疗养院花园的一角试图逃避。
那是他活了近三十年来,第一次那麽胆小怯弱。
同样是阴雨天,在雨刚开始下的时候,他口中所称呼的温小姐独自一人撑了把伞,找他找了大半个偌大的疗养院。
终于赶在他被淋湿之前把伞撑到了他身边。
他红着眼眶,强忍着内心翻腾的情绪和她对视。
没想到先落下泪来的是她。
在那之前他一直都认为她是个足够冷静到可以旁观这一切的局外人,但没想到自己的情绪过渡到她身上会那麽容易。
“对于你母亲。。。。。。我很抱歉。”她张嘴强忍了几次才说出口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沉默着,没有回应。
两个人的眼神却始终交织在一起。
他口中像是被哽住了一团棉花,强烈的悲伤感袭来让他的身影看起来单薄。
那恐怕是他有史以来最脆弱的一刻。
“需要拥抱吗?”温冷丘张开双手,她明白他现在的感受。
就像是心脏被生生挖空了一块。她也经历过差不多的场景,所以感同身受。
就是那一刻,他迟疑了一下,却没有抵抗住悲伤的奔袭,伸手抱住了眼前的这个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的人。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的反应,就已经感觉到同样被人抱进怀里。
“哭吧,情绪总是要发泄的。”她说,他还可以听到她抽泣的鼻音。
回忆到这里,他才感觉到,原来她身上带着的那种熟悉感。是来源于她曾亲眼见证过他巨大的悲伤。
而那件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快要半年,每到阴雨天,他总能记起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疗养院的草坪丶母亲房间的门丶宣告死亡的检验单丶守在母亲床边的父亲,还有。。。。。。雨中那个陌生中带着熟悉的怀抱。
许久还没从母亲去世这件事走出来的易清光,终于又红了眼眶。
温冷丘见他神色严肃,将手中切好的水果盘放下,轻声问他:“怎麽了?”
易清光原本想要切换到他平时不愿意流露感情的状态,但发现似乎在他面前自己就失去了僞装的力气,于是哑声说:“想起了在疗养院的事。”
“看来暂时回不去也挺好的,至少给你喘口气的机会。”温冷丘垂下眼睛,似乎也记起什麽来,但擡眸又一如往常。她没有直接接易清光的话,但两个人都明白这是什麽意思。
拿着合同的室友Erica终于在气氛更低沉之前赶到,三个人坐在餐桌上仔细阅读拟定的合同,合同已经盖了原出租方的章。
两个人交换看了对方的证件,Erica拿的是斯洛伐克的护照,而易清光的则是打印了一张护照的pdf文件。
之後易清光又仔细核对了Erica的原租房合同上的时间地址和房间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