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靠在门後微微喘气,谢奈就在旁边看着他,晚间秦艽饮酒并不多,但刚刚和贺啁闹腾了一会儿,这阵小公子面颊也浮上了丝丝红晕。
“秦艽。”谢奈唤了秦艽一声。
“嗯?”秦艽应了声,然後看向谢奈,“你要过来吗?”
谢奈的回答是直接起身朝秦艽走去,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矜贵潋滟的翎南王,过来时衣摆上还挂了只张牙舞爪的清蒸蟹。
见此,秦艽没忍住“噗呲”笑了一声,谢奈不解,顺着秦艽目光一看,才注意到衣摆上那只清蒸蟹。
“看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秦艽笑着帮谢奈摘了那只清蒸蟹,“我们换个地方吧。”
秦艽自然地牵着谢奈的手往外走,“王爷,跟我来。”
细雨初歇,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雪球花的香味,秦艽带着谢奈一路行过花丛,撞碎晶莹雨珠,绕过湿漉小径,最後到了一处“凹”字形的洄水湾。
这是秦艽先前发现的一处宁静江湾,纵使前几天奉乌江江水滔天汹涌,这里因了地势缘故,也依旧平风静浪,甚至湾中荷花都未折一朵。
这个江湾不算大,湾中一垄风荷随着夜风轻轻摇曳,碧绿荷叶清圆,徐徐铺陈开去,将不大的江湾一分为二。
江湾左边是一艘不大的画舫,其上挂满了各种灯笼,烛光温柔,照得菡萏风荷别样多姿;而江湾右边则是一片热闹的“水上灯海”。
夜幕如绸,此刻无数盏湘灯错落有致地漂浮在水面上,风拂寂寂,灯火迢递间,谢奈恍惚一看还以为是到了星河仙境。
“这是?”
谢奈不解看向秦艽。
“六哥,这边走。”
秦艽没多说什麽,拉着谢奈继续往前走。
临到江湾边时,谢奈才注意到骆北和骆月居然也在,江风送来细浪微澜,此刻二人正蹲在江边将一只河灯放走。
一见谢奈和秦艽到了,二人立刻起身,“小公子,王爷,你们来了。”
“嗯,辛苦你们啦。”秦艽朝他们笑笑。
“小公子别客气,都是属下们应该做的。”骆月挠了挠头,随後又看向谢奈,“王爷,我们先走了。”
话落,不待谢奈询问,骆北骆月就一前一後的跑走了。于是寂静岸边,此刻便只馀秦艽谢奈和满湾灯海璀璨。
“小公子,这是要做什麽?”
谢奈不是迟钝的人,眼下他已然猜到这一切都是秦艽悄悄为他准备的。
“没什麽。”秦艽笑着摇了摇头,“就是想陪王爷放一次灯。”
秦艽说着,从地上的竹篮中取了一只河灯递给谢奈。
小公子目光温柔地落在不远处的灯海之上,“此为湘灯,潇湘郡的百姓们常以此来祭奠亡者,六哥也可以放一放,虽然太子殿下中毒案已破,但我能感觉到,六哥心中仍未完全释怀。”
虽然谢奈这些日子都表现的矜贵冷肃,似乎一如往常,但秦艽就是知道,谢奈心中那块大石头,还没完全被搬开。
这十几日里,谢奈偶尔会望江不语,有时候也会无意识摩挲自己手上的葑血镯——秦艽手上的葑血镯,基本算是谢舒遗物之一了。
人言说,至亲之殇,仿若阴霾蔽日,终生难散。
纵使强大如谢奈,也不能很快走出来,那毕竟是他皇兄,是他从少时就一直敬仰敬佩的人,三年时间,可以抹去很多记忆,却也能深刻更多回忆。
虽说惦念是好的,可秦艽不想再看到谢奈心常戚戚的样子了。
他会心疼。
“秦艽。”
此刻秦艽已经将自己那只湘灯放到了水中,谢奈站在原地未动,他手握着素白湘灯,目光幽深定格在秦艽身上。
“这些湘灯我和骆北骆月折了大半,还有一些是沈大人丶萧神医和贺啁折的。对了,从霜姐姐和侯军医也帮忙了……”
秦艽说着转身看向谢奈,漫江灯海映出小公子眸中熠熠明光,风轻夜静时,谢奈听到秦艽对他说:
“六哥,湘灯寄思,旧事可眠,太子殿下会收到你的惦念的。”
秦艽话落,江面一阵风来,满湾湘灯摇摇荡荡,宛若星火明煌,而谢奈也在这时蹲下身,将手中那只湘灯放到了水中。
皇兄……
谢奈目光一直追随着那盏湘灯,见它一路被风催着飘进了浩浩江河,最终于漆黑夜色中,不见踪迹……
再转身时,秦艽又递了新的一只湘灯给他。
“给,六哥多放几只吧。”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