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北观秦艽衣着气度,合该是哪家的受宠小公子才对,而他却在滂沱雨夜莫名出现在这城郊深林。
属实可疑。
“我……”
面对骆北质疑,秦艽一顿。
夜风乍起,骤雨不断,油布伞下男子如墨青丝被风扬起後懒懒落于颈间狐毛之上。
“说不出缘由便就地格杀。”秦艽听到男子如是说。
“是!”
得了男子命令,骆北提剑便朝秦艽刺来。
生死之间,秦艽出于求生的本能身体狠狠一偏避开了骆北的剑,脚下踉跄不稳,秦艽再次狼狈滚倒在地。
秦艽手腕内侧之前被树枝划伤的伤口愈加严重,血水混着雨水落入泥中,秦艽被逼急了,眼神恨恨地盯着那个下格杀命令的男子:
“我天垣朝以律法治国,刑需有理,杀需有据,而如今我是犯了何条律法,你们竟要私自将我格杀!”
男子并未回应秦艽。
骆北目光森寒,再次提剑逼近。
“别靠近我!”
秦艽惶急後退,“我,我……观你们一行人脚踏行军皮靴,应当是军营中人,听闻当今翎南王治军极严,如今他正借道南州班师回京,而你们却在此时做出此等草菅人命之举,就不怕被翎南王知晓後重罚吗!”
一番话说得又气又急,秦艽说完便又是一阵猛咳。
刚刚被骆北第一次摔到地上的时候,秦艽留意到他们的鞋子都是厚实皮靴,南州城地处京都以北,是一座少雨多晴丶家家有花的浪漫边城。
城中住民虽不似江南人士穿着绫罗讲究,但也鲜少穿这种厚实皮靴,这种皮靴保暖耐造,适合长途跋涉,一般多用于军中使用。
而秦艽搬出翎南王的名头也不过是为了一时震慑,他并不指望真能有什麽用处,只想着将他们拖上一拖,自己好思索脱身之法……
然而不知是秦艽字字泣血加震慑凛然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其他如何,左右骆北竟真的停在了那里,没再有动作。
闲手拨弄着腰间的青玉双鹤佩,谢奈垂头轻笑,声如珠玉碰撞,琅琅清脆,“滂沱雨夜,阒无一人,翎南王?怕是不能为你撑腰做主。”
暗夜风雨潇潇,树林里的枯枝被黑夜魔化显得狰狞可怖。
谢奈话落,秦艽亦嗤笑一声,“既事已至此,我便直言,我乃京都礼部侍郎嫡长子,与当朝丞相林瑥自小便有婚约,若今日我死在这儿,林相定不会与你们干休!”
秦艽话落,骆北心中一震,不禁悄悄去看谢奈,而谢奈亦是眉眼微蹙。
“主子,这……”
瞅着跌在地上的狼狈少年,骆北不禁感叹,林相的成婚对象居然撞到了自家主子手上,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孽缘?毕竟京都人人均知林相和翎南王不合……
秦艽能感觉到谢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且那目光让他十分不适,不过现在谢奈为刀俎,秦艽为鱼肉,他亦无可奈何。
只是肩上太疼了,秦艽想按住左肩缓解疼痛,擡手间那块一直在秦艽袖中的枫叶玉佩却掉出来,落到了泥地上。
谢奈和秦艽同时看到玉佩落地,下一秒骆北疾步上前拾起了玉佩。
骆北正欲将玉佩呈与谢奈,耳边却炸响一声嘶吼——“还给我!”
受伤的少年犹如被激怒的猛兽疾速冲向骆北,想到他身份特殊,骆北一下也不敢下死手,只得仓惶退了几步,而秦艽来势太狠,似不要命般,骆北一瞬疏忽,竟真让秦艽将玉佩夺了回去。
“这是我的!”
秦艽抓着玉佩目光愤愤,然而下一秒一只清瘦有力的手从侧边而出稳稳地钳住了他的手。
秦艽侧目,是谢奈。
风雨交加下,谢奈依旧皎如玉树,身姿淡然,但他钳着秦艽的手力气却大得惊人。
“你放开我!”
秦艽挣不开谢奈的钳制,整个人气得微微发抖,一双眼睛也红得令人心惊。
秦艽手腕处的血还在往外冒,谢奈钳着秦艽的手,衣袖处也沾上了一抹殷红,但他面色不改,目光沉如寒潭古井。
眼见手上的玉佩一点点远离自己,秦艽之前涌到喉口的血腥再也压制不住——噗!
秦艽气急攻心一口鲜血直接喷出,距离秦艽最近的谢奈和骆北均受波及,尤其是谢奈,他颈间白色狐毛上尽是点点鲜血,犹如雪地红梅,瑰丽异常。
一口鲜血喷出後,秦艽再无力气支撑自己,身体慢慢地软了下去……
“王爷!”
“快拿帕子来!”
骆北惊慌的声音渐渐飘忽,秦艽昏迷前隐约看到谢奈脏污的狐毛披风和他紧蹙的眉头。
秦艽迷迷糊糊地难受,却又觉得解气,让你放手不放,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