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将脏掉的手绢递给双手承接的赵管家,长腿一迈坐进主驾驶,也没?有与沈望再搭话,而是沉默地掌握着方向盘,将车子从东港一直往南开去?。
沈望已经彻底心如死灰了,盘算着,还是不要再绕什麽大?弯子,直接给女儿说清楚原委,至于妙妙那方面?究竟会如何?选择。
沈望实在没?有把握。
车子行驶了将近三个?多小时?,才从京城的最东边,缓慢驶入一片阴郁森然的山林之中,山道是盘旋而上的公路,被?灯光照耀着看起来像是新?修不久,实际上所经过的途中,偶尔会有林中的乌鸦被?惊醒,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飞向孤月。
沈望的摆烂并没?能坚持很久,他开始有些担心,不停地用眼神张望山路的虚黑。
鹤爵冷不丁一句,“怕我做什麽不好的事?”
“我们已经钱货两清了,我在你这里已经不值钱了!”原本是用来自怨自艾的话,突然换个?角度,还挺适合用来毒哑某人的嘴。
鹤爵的脚猛地踩了一下油门,使得刚坐直的沈望又被?突然加大?的速度一甩,重新?躺回座椅间老老实实地坐着。
鹤爵开口,“沈望,当年那件事之後,你为什麽要跑?”
不是别的问题,就是这样一个?疑惑,深深地根植在鹤爵心间,从最开始的萌芽不断抽枝,衍变成粗大?的盘根错节,直到缠死其中一个?人的生命为止。
鹤爵想知道。
沈望说,“没?什麽理由,就是。。。。。。”
这个?答案当年没?有勇气问出来,现在再去?追根溯源,似乎显得拎不起放不下的是自己。
小的时?候觉得是自己太傻,现在依旧觉得自己还是太傻。
“算了,不说了,你把车开得慢一点,我担心这种鸟不拉屎的路段上,不要突然有点什麽危险出没?。”
鹤爵闷闷地出了一口气,再没?继续追问下去?。
车子一路盘桓而上,最终一座破损严重的建筑从密林中寸寸露出,宛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蜷缩着腰身立在幽深之中,肉眼能看到的外墙已经失去?了昔日的颜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剥落的涂料和?裸露的砖石,砖石瓦片的缝隙间,杂草丛生,裂痕如同时?间的刀伤,纵横交错,斑驳可怖,记录岁月无情的侵蚀,仿佛曾经的辉煌全部?堙灭,欢声笑语全部?衍变成鬼哭狼嚎。
鹤爵将车辆停靠在附近的空地,但没?有打开安全锁的意?思?。
他不让沈望下车,自己也不会下去?,只是远远地打量着破败的建筑。
“你知道,为什麽像萧正弘这样的大?资本,明明岁数比我还要年长,反而要尊称我一句爵爷吗?”
沈望没?料想他的话题如此尖锐,自己也毫不含糊说,“因为鹤家更有权有势,他们巴结奉承你。”
鹤爵不置可否,又问,“以前跟你说过的,我前面?还有三个?哥哥,你知道为什麽鹤家现在,反倒是由我这个?老幺掌控家族,连优秀的哥哥们也得看我的脸色?”
沈望想说他手段狠辣。。。。。。吧?
不对,鹤爵是这个?小说世界的大?反派啊!他为什麽要在这麽阴森森的地方,讲这样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难道,他想?
鹤爵缓缓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残垣断壁,告诉沈望一个?隐秘不宣的真相。
“这一家人姓白,曾经是京城里,比鹤家还要有权有势的存在,一时?风光无限,是真正无坚不摧的资本壁垒。”
姓白?姓白!!
沈望不自觉地往後退缩了点距离,从鹤爵的宽阔肩膀与脖颈的夹角间打量过去?,那座黑魆魆的建筑仿佛一张哭泣的鬼脸,瞧起来分外阴森恐怖。
鹤爵背对着他,所以并没?有顾虑这些,而是慢悠悠地讲述着,“我从国外留学归来,花了近七年时?间把白家赶尽杀绝,真正做到每一个?姓白的都无力?还手,无处泄恨,才坐稳了鹤家的家主之位,将这块地变成废墟中的废墟,阴坟中的阴坟。”
“我需要在京城立威,更要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大?家的敬畏不只是敬,更多的是畏惧,是害怕,是情非得已地假意?服从。”
沈望还是不怎麽能理解,他说的七年间的打击报复,究竟是怎麽回事。
可是,鹤爵居然会将京城白家连根铲除?为什麽?
他以为,他以为鹤爵对姓白的会很好的。
只要是姓白的人。
沈望第一次对自己的某个?观念産生了怀疑,不停地搓动着手指尖,来遮掩自己的忐忑不安。
“所以。”
鹤爵回头看他。
沈望则像是被?电击了似的,快速接话道,“所以,你真要下一个?收拾萧家?”
沈望拨浪鼓似地摇头,“不要,你假如真的这样做了。”
你就会被?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你老死了没?人给你上坟哭丧烧纸钱!
鹤爵淡淡抿了嘴唇,“你心里在想的一定是坏事。”他的手指指向了沈望紧蹙的眉心,试图驱赶开躲藏在里面?的愁云。
顺便把沈望别在裤腰的秋衣,狠狠地扯平盖住任何?会露出气味的角落。
“我这人从来,对事,不对人。”
不过对你恰恰相反,必须对人,再对人,从不看事。
“你好好先把会发生在沈妙妙身上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我,搞不好我可能不会让萧家破産,还能保佑她一生平平安安。”
鹤爵很肯定地补充了一句,“我看这孩子不像是做女配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