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两难
▍从龙之功与阶下囚在一念之间。
事到如今,杨冶犹如丧家之犬,知道已是穷途末路,再逃也逃不到哪去了。
一场闹剧作罢,丞相府叫百姓们洗劫一空,那些叫蒙戈强取豪夺或是连坑带骗带回府的女眷们,亦是收拾好金银细软卷了身契离开。
唯独蒙戈的妻房顽固不化,死守在後宅之中,还等着昆布的人能给她一份交代。
谁知这交代是没等到,等来的却是蒙戈的死讯,她这才反应过来,蒙戈这几日不在府上,原来是抛家弃子,自个逃命去了。
如此,偌大的蒙戈丞相府彻底是树倒猢狲散,原先那些孤苦无依也无家人亲友来接回去的女眷们,索性一合计,分了些钱财各奔东西去了。
扮作洪姨娘的蒋秀则是在打发完逃命的下人後,便换好了自个先前的那身衣裳,这才挎起包袱去寻父亲去了。
在陆昀一行人的安排妥当之下,蒋叔也就露了个面,叫百姓们对蒙戈的怨气汇聚到顶峰,此後则是吩咐人将他安置在妥帖之处,且等着与女儿蒋秀汇合。
等父女二人总算是见上了面,蒙戈丞相府早就不复往日荣光。
因他膝下无子,故而豢养了一衆干儿子充作幕僚,偏偏其中半数人马,早就叫昆布的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不知不觉改弦更张,不再为他所用。
甚至有这麽一干人等见证之下,杨冶煞费苦心就为了从书房中偷出来销毁的证据,也都叫他们提早防范,模仿了信上的字迹,僞造了一份可与真迹相媲美的假信。
那份以假乱真的假信叫杨冶销毁又如何,真迹最终是由昆布郑重其事的交给了燕鸣歌。
倘若只有这麽一封信,自然是不足以让杨冶一人定罪,但另有北朔可汗昆布手书一份,其中将当年之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蒙戈的滔天罪行尽书于纸上。
此外,落款处又有昆布印玺落下,想来大宣圣上瞧见了,便知晓此事其中隐情。
只是这封信还没等燕鸣歌亲手送至驿站快马加鞭交到永文帝手上时,宫里传来了消息,说圣上大限将至,急召陆昀回京。
光阴迅转,嚣嚷夏蝉鸣在枝头,叫人听来愈发觉得昏昏欲睡。
不比来时声势浩大,此番回程可谓是万分低调,三百亲兵分作数队人马,由戴震和陆昭二人统领,这才悄无声息的从蒲城一路南下日渐靠近玉京。
关押杨冶的囚车外包了密不透风的油布,除了每日送上吃食,确认他的死活外,衆人压根儿不管他。
又有洪珠献上的毒药,更是叫他老老实实听话,并不曾耍什麽花招。
要说这洪珠为何也跟着他们一道回京,盖因秦岸招惹了人家。
只是其中内情燕鸣歌并未多问,只与四喜班子的人偷偷摸摸瞧着他二人日日拌嘴,或是隔三岔五的闹上一回。
有他二人解闷儿,再加上回程时多了个岳湘莲能与燕鸣歌一道说话,倒是不觉得无聊。
眼见着就差两三日光景便到玉京了,燕鸣歌却是吩咐人走走停停,硬生生拖来了一场雨。
夏日的雨最是不讲情面,少说便是要下上几日的。
这麽一行人就地扎营却也不大方便,于是燕鸣歌拿来舆图,拿朱笔圈了吴郡二字。
此计是她先前与陆昀一道商议好的,眼下尚不知玉京城中为首的是何方势力,暂且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永文帝之所以急召陆昀归京,想来也是因为他乃天子近臣,得圣上看重,这种时候却是不得不缺席的。
临走之前陆昀就与她透过底,暗暗点明了朝中如今局势,甚至还提及杨冶的作用之重。
如今朝中以端王景王为首,派系倾轧,他虽明面上不占任何人,可因着端王妃之妹阴差阳错的差点嫁给他,如今却成了李家妇一事,景王一派自然会理所当然的将他归为政敌,是以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见他这麽说,燕鸣歌哪里不知晓,他已向端王投了诚。
此番回京自然为的就是帮端王图谋那个位置的,只是端王母家随着元後故去,早就不显,如今也就太後愿意厚待他几分,却不代表着太後母族之中的年轻子弟全都为他马首是瞻。
可要说魏皇後有何依仗,恐怕就是手下掌管着卢龙军的勇毅侯薛夺,二人既是表亲,薛夺自然向着景王,这背地里的勾当自是不会少。
只是为何又说杨冶的作用重大,大抵是因为杨冶背後所藏之人,便是薛夺。
此事一经揭发,且不说淮王不必背负通敌叛国的骂名,就连八万龙骧军将士也能魂归安息。
至于景王更是逃脱不了,朝野上下孰人不知景王与勇毅侯关系亲近,甚至景王妃更是出自勇毅侯府。
有这麽一层关系在,景王的命门此刻就掌握在她手中。
当然只是这一点恐怕不好拿捏住他,但有人在玉京与她里应外合,届时再杀个措手不及,那倒是足矣。
既这麽说,杨冶的这条命万万是丢不得的。
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瞧得乌云密布,云涌翻腾,终于赶在如注大雨落下来前,来到了吴郡。
一路以来,燕鸣歌低调行事并不公布自己身份,如今到了吴郡,要想将一衆将领安置妥当,却是要与城门守将表明身份的。
这时节衆人原本就人心惶惶,冷不丁瞧得马蹄声响,沙尘轻扬,更是提心吊胆正要设防。
直到得知来人是那和亲途中打道回府的明惠公主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即便如此,城门守将却并不打算大开城门,让人进来。
眼见着用身份压人不可,燕鸣歌便向陆昭使了个眼色,让他想办法通风报信。
吴郡陆家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只可惜燕鸣歌到底只是外嫁女所出,如今虽说贵为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