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别挡道。”
夜色已黑。那几个人身形高大,隐约带着棍棒。艾利克心神恍惚,挨了一下闷棍。
“白皮鬼,异教徒!滚回你的地方去!”
他们冲过来捂住艾利克的眼睛,开始对他拳打脚踢。艾利克回过神来,他一直锻炼得当,立刻护住要害。这些人下手并不重,黑暗中的袭击只是格外让人恐惧。若是换作前几天,他或许还有反击的信心,可是此时他只是麻木地祈祷一切快些过去。
他蜷缩着,侧脸粘上砂砾,鼻腔大概流血了。有人在拉扯他的外衣。“快看看,有没有什麽值钱的东西……”
突然有一道刺目的红色激光光点,从拱门里射过来,晃住了歹徒的眼。一片混乱中,艾利克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没有人听到那个人走来的脚步声,只有他的话音通过旅游喇叭隆隆传来,让人无法定位音源。
“放开他。”萨尔音调低沉,完全不同平日,透出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儿。“我不管你们是谁。立刻从我家门口滚开!否则,别怪我没有警告。”
接下来在深夜响起的,是清晰的拉开保险栓,和子弹上膛的冰冷金属声。
“我数到三。”
E地常有武装冲突,人们对武器并不陌生。萨尔推枪的声音熟练流畅,足够让人相信他开枪的速度。
“邪门,这小子有枪!快走!”
歹徒们丢下艾利克,快步消失在巷子口。
一切发生得很快。艾利克没见到那把枪的真面目,就听见萨尔不均匀的,一瘸一拐的脚步声。灰色的长袍匆匆晃荡到艾利克面前。
“小子,你还好吗,没事吧。”萨尔的声音还带着那种端枪瞄准的沉稳。艾利克摇摇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後被萨尔半拖着弄进了屋。
“这群混蛋,以後最好别让我看见……”
金发青年此刻极其狼狈,原本俊秀的脸上红紫一片,伤痕在白皙的肤色上尤其明显。萨尔没有多问什麽,端来一盆清水,给他擦过脸,清理伤口再包扎。头顶昏黄的吊灯灯泡像钟一样摆动。艾利克垂着眼皮。这间简陋的小屋,竟然在他视线里一点点坚固起来。处理中的伤口仍然在痛,消毒也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却让他觉得畅快。
“好了。”萨尔真正做事的时候,话非常少。“不严重,养几天就好。”
艾利克迟缓地将视线放在头巾房东身上。此时他才深刻意识到萨尔虽然看起来年轻,却比他成熟老练许多。“谢谢。”他沙哑地说。他应当有许多话问,比如萨尔的枪,和熟练的包扎。但这些问题到了嘴边,又不重要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
他好像从未看清这个人。他只是想再看一看。
“我收了你的钱。”注意到他的视线,麦色皮肤的萨尔摆手。黄铜吊坠在他胸前晃动,像一种难言的庇佑。“我保证你的安全。”
晚风穿过屋子的缝隙,发出嘶嘶的响声。哪怕秘密像砂砾一样随处散落,艾利克仍然被这句话所抚慰,奇异地平静下来。
他意识到他们是如此地不同。萨尔身影单薄,却能支撑起整个破落的房屋。那麽萨尔又是靠什麽支撑起自己呢?
“行了行了。”看他仰着脸,一副眼圈都红了的可怜样子。萨尔叹了口气,给他冲了一杯热茶,然後走到一边靠墙坐下,提起水烟壶的烟杆。“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和谁结仇了?那夥人就算再大胆,也不敢这样欺负M国游客。”
艾利克断断续续讲起了白天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Y指使的?”萨尔皱眉。艾利克第一次在这位笑脸迎人的向导脸上看到不加掩饰的不悦。
“给你添麻烦了。”艾利克端着茶杯。麻木的恨意开始燃烧。“我一定会……”
“我会去找他问清楚。”萨尔不等他说完,低声念叨。“居然敢在我门前挑事……”
艾利克有些茫然地擡头。“Y想要赶我回去。家里人催我回去。所有人都要我回去。也许我没有那种天赋……”
萨尔扬起烟杆,就在艾利克头顶敲了一下。
“你管别人干嘛。你自己呢?”
“我自己?”艾利克想起几日前还闪闪发光的理想,现在已经完全被锈蚀。更让他羞于啓齿:
我想靠自己做一个出色的记者,报道独家的大事件。
“你做到了吗?”萨尔噼头盖脸地问,不给他思考的时机。
“可是……”
“还是没做,就害怕去做?”萨尔的语气露出一点点尖锐,就像新月的尖角出现在昏暗的夜空。“你发现这件事,并不如看起来那麽轻松?你发现没有通向你的目标的大路,只有一滩烂泥?”他淡淡喷出一口烟圈。“那就去泥地里打滚啊!打滚当然不好看,至少能向前进——艾利克,在这个世上,至少在我所知的世界,太干净漂亮的果实,大多不是真实的。”
无法转卖的手机,和那一大沓崭新钞票,包括深黯难明的眼神。通通不是给“萨尔曼”这个人的。
“一无所有又怎麽样。就算最後,你什麽也没得到……”萨尔转头看向他。“至少,自己走过的路,会让你真实。不然,你又是为了什麽来到这里?”
艾利克怔怔地听着。和那把黑暗中的枪一样,他此前绝不会想到,这个骗子房东将是唯一一个,以自己的方式支持他的人。如果是Y是个堕落的复仇天使,那麽萨尔这家夥,其实是潜藏在人间的守护天使。虽然直到艾利克离开E地才意识到。
“当然,房租是一早说好的,你提前退房也不能退。”萨尔话锋一转,及时粉碎了艾利克刚建立起的一点感激之情。
艾利克还是太嫩了……惨遭老尤报复
不过萨尔宝宝还是很可靠的(给钱。jpg),所以金毛马上就是真正的小狗了
(呜呜有没有人追这篇啊痛苦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