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是第一次,宁宇希望这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好心的佛。他合掌,俯首拜了三拜,在心中默念:希望您保佑阿崇一生平安,无病无灾。
“家里有人生病吗?”
背後一句泰语猝不及防响起,宁宇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连忙转头看,只见面前站了一个瘦小的僧人,手里还拿了一把扫帚,大概是之前在边上扫地的那位。
宁宇看他慈眉善目,微微含笑,心里防备心也少了些。
他笑着用泰语回:“不是家里人生病……是求心上人平安。”
那僧人定睛看他,又笑着问,“怎麽只拜一面?不求别的?”他顿了下,“你不是泰国人吧。”
宁宇点头:“对,我是中国人。我……不求别的了,我好像只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健康平安。”
那僧人虽然拿着一把扫帚,但周身气度平和大气,宁宇对他莫名很有好感。
最让宁宇意外的是这僧人下一句居然开口说了句中文:“在中国,你这个应该叫做,求仁得仁,是不是?”
其实这老僧中文不是很标准,口音有点重,但意思是对了。
宁宇笑了:“大概是。师父中文很好,经常读中国的书吗?”
“偶尔会读一读,都是好书,但很多字不懂,要看好几遍……我很喜欢中国。”
然後这位面善的师父就从善如流地讲起了自己去过中国的那些地方访行。
宁宇也不觉无趣,他本就无事,索性随这老僧慢慢走到一处廊下。
那条回廊顶上有藤蔓植物,条状的须状物长长地垂下来,走过时会拂到人的脸颊。
痒,宁宇下意识伸手要去拨开,那老僧制止道:“不要乱动,让它摸摸你的脸,沾一沾寺里的佛气,结个佛缘。”
宁宇一怔,听话地放下手,还故意用脸多去蹭了那些须几下。
那老僧笑了:“你这动作像我小徒弟。他小时候也喜欢在寺里这样够这藤蔓,但那时候不高,还得跳起来。”
宁宇想象了下画面,感觉那小徒弟应该挺可爱的。
他们相继坐下,开始漫无边际地聊。中文夹杂泰语,有时候交流有些困难,但宁宇觉得这位老僧说话很有意思,细细一想似乎都有深意,也无端令人平和舒适。
阿崇从大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宁宇低眉顺眼地坐在自己师父旁边,师父拿着把扫帚在地上给宁宇比划着什麽,两人看上去都很认真,非常忘我。
风过,廊上的藤蔓须慢慢晃起来,这一幕很静,也很漂亮。
阿崇走过去,只走两步,边上突然窜出了一只黑猫。
别人还好,宁宇是着实被那黑猫给吓了一跳。他仔细看,只见那猫通体墨黑,一丝杂毛都没有,光看毛色倒是极品,最特别的是眼睛,深褐色,像两颗暗色的铜铃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人。
它窜过来,丝毫不怕人,先是毫不客气地踩过了宁宇的大腿,随即又走到了那老僧腿上,擡起爪子舔了舔。
阿崇笑了笑。他走过去,对师父行了礼,又摸了摸那黑猫的脑袋,才道:“好久不见我这个大师兄了,它还晓得回来。”
这猫老是跑,养不乖。
师父语气轻描淡写:“对啊,随你。”
阿崇顿了顿,还是笑着继续说:“我比它来得勤。”
宁宇见阿崇来了,感觉他认识这老僧,便自觉噤声。
那老僧正让猫舔自己的手指,闻言笑着道:“有些东西,强留也留不住,它爱去哪去哪,管好自己,别管你师兄。”
阿崇顿了下,收回了手,笑着答了句:“是。”
“今天客人多吗?”
“还好。”
师父逗了那猫一会儿,道:“你看你师兄哪次不是在外面跑一阵又回来?多往外面跑也好,反正饿了丶受欺负了,自然就知道回来找主人了。养猫就是这样,总不至于要弄个笼子,把人家关起来?”
他擡头,看看阿崇,又看看宁宇,“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话问得宁宇和阿崇齐齐一愣。
那猫似乎被撸烦了,几下跳下那老僧膝头,脚步轻盈地穿过回廊,几步後又不见踪影。
那老僧说完就拿起扫帚站起来就走。阿崇反应过来,连忙接过宁宇提着的那袋水果,几大步走过去挂到师傅手腕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自己做的烤烟递过去。
师父接了,说了句:“是有缘人。”
阿崇低头,不敢答。
师父笑了下,拍拍阿崇的手掌:“以後金链花开的时候来读一次经就好,不用时常来看我。”
他语气轻飘飘的,但份量重。
说完师父拖着那把扫帚慢悠悠走了。阿崇不敢再追,低头对着师父的背影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