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劝自己“今晚要早点睡”,一边失眠到天亮。
她数着秒过的每个夜晚,都是精神紧绷到崩溃的前兆,这才是这个病症的可怕之处。
别人总说她性格温顺随和,可只有温不语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无尽荒芜,寸草不生。
“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医生问她。
“很久。。。。。。”
温不语攥着手低声,“记不清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了。”
“失眠丶经常性眩晕丶耳鸣。。。。。。”
医生表明,这是常见的抑郁症症状了。他擡头,面容慈祥望着温不语,厚重的玻璃镜片反光。
“那你最近这段时间里。。。。。。”他仔细询问病情相关的事。
温不语一开始还有些手足无措的拘谨,到後来放松了许多。
外面的任寒霜还在等她,偶尔会走过来看看她的情况,脸上带着宽慰的笑,无声鼓励她。
从容不迫地回答医生的问题,她慢慢说着,把那些深夜里的厚重就着苦涩,全都一一倾述。
不记得自己在诊室里坐了多久,她事後回想起来,只觉得那天斑驳的光影碰上窗外枯枝,那条条框框的窗户外,还有万里无云的蓝天。
像是泡泡碰到了枝叶尖端,一触即破,迷幻的雾气散开,她的注意力被医生循循拉回来。
“失眠的状况通过药物是可以改善的,精神科疾病的治疗还要心理医生的辅助才好。”
医生语重心长,低头看了一眼她的体查报告和咨询项表,忽而擡起头来,“你父母陪你来的吗?”
温不语一时哑住了声,低低的不知道该说什麽。
“不是的。”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父母不会想知道她来这里看了病的,不会想知道她心底如何难受。
就像之前,他们会语带嘲讽的说,“我看你真的是得了神经病了。”
他们不理解抑郁症。
总认为吃好喝好的,怎麽会有这种病?
所以说是神经病。
温不语不想说,即使是这件事情在她心底里生根发芽,又被狂风暴雨压在坚石下。
雨过之後,那一角溃败发霉,腐烂欲死。
她很累,是那种看不见的丶精神上的丶身体上的丶人际关系上的。
就是那种无力感,让她清醒的看着自己的处境,如坠深海的窒息却又得不到救赎。
医生的表情顿时敛住,“你自己来的?”
“父母知不知道?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高三正是关键时刻,学习压力大在所难免,不过这个小女孩情绪已然大有不对,已经到了要靠伤害自己来抑制心理病的程度。
“我和我朋友一起来的。”
医生往诊室外瞄了一眼,把手里的处方单递给她:
“这个拿到药房去取药,回来之後我在嘱咐你几句。下周一记得和父母来医院复查,不要忘了。”
温不语点点头起身,铁制的椅脚在光滑的瓷砖地上发出细小地声音。
她朝医生微弯下腰,“谢谢。”
医生忙摇摇手,“没事的孩子。”
他看向温不语的眼神和蔼,如同见到自己的女儿一般,眼里带着怅然。
“你回去好好休息,可以和父母沟通一下,再来复查。”
医生在询问基本情况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小女孩刻意在回避和父母家庭有关的话题。
医生在这一行干了这麽久,见过许许多多的病人,听过许多家庭的悲欢离合。
他见温不语眼底的慌乱遮掩,猜想到她的父母并不理解她。
有些心疼她,医生嘱咐了几句她同行的朋友。
风呼呼地往教室里灌,晚自习的铃声还未响起,教室里的同学们就已经在安安静静的做题了。
室内的分贝降到最低,窗外树叶拂动的声音细微,倒也能清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