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车祸
短短的一段路,从门内跑到门口,傅嘉言觉得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他疯了似的跑过去,紧紧护住他的挚爱和孩子。
瞳孔里最後映出的画面,是沈懿行摔倒在地,难掩惊恐的脸。随後便是剧烈的撞击,和刺耳的刹车声,飞扬的汽车碎片,在空中划过,片片扎入傅嘉言的後背。
猛烈的後背撞击,让他曾经受过重创的後背和胳膊,在一瞬间鲜血淋漓,骇人恐怖。
沈懿行摔倒在地,呆呆地看着被汽车撞倒的傅嘉言,耳朵里是安安的嚎哭声,一声一声的叫着‘爸爸,爸爸’,每一个字都在揪着沈懿行的心。
那一瞬间,鲜红的血色占据沈懿行的所有视野,黑暗中开出大片血红的花,他的心脏紧缩,视线模糊,呼吸急促,那种绝望,是比五年前自己被关在地下室更深的恐惧。
“你,你……你为什麽”沈懿行声音颤抖,目光呆滞,他看着尚有意识的傅嘉言,艳红的血从傅嘉言的身体里冉冉流出,好似没有尽头。
沈懿行双目无神,他机械的伸出手,摩挲着傅嘉言的身体,试图为他堵住身体里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
傅嘉言缓缓移动着那只没怎麽受伤的左手,黏腻的血水交融在掌心里,他摸索着抓住沈懿行一根手指,如同抓住了自己命。
“你是我的爱人,我怎麽会让你受伤,别怕,阿行,别怕,我没事,咳,没事的啊。”傅嘉言勉强牵动嘴角,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安慰着六神无主,被吓坏的沈懿行。
傅嘉言艰难的把话说完,鲜血已经开始上涌至口腔,浓烈的血腥气在嘴里蔓延开,後背还有右胳膊的骨头有生生断裂的剧痛。
点滴鲜血碎裂在傅嘉言坚毅的脸上,随着傅嘉言的笑容滑落,沈懿行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聚集,他颤抖着手,慢慢替傅嘉言擦着脸上的鲜血。
傅嘉言喉头涌出鲜血,但被他生生咽下去,他眼也不眨的看着他的阿行为他哭泣,在这一刻,他觉着无比满足,即使自己身受重伤。他强忍着骨骼撕裂的痛,默默在心里庆幸,只要阿行没事,那他就放心了。
傅嘉言欣慰的想,幸好这些年,他在危险里锻炼出如此快的反应速度,要不然这一下撞到阿行身上,他该有多疼啊。
没有撞到阿行就好,没有撞到阿行和孩子,就是万幸。这些痛,就该由自己来受。
傅嘉言的力气和意识正在慢慢消退,他不错眼的看着阿行,痴痴的目光,不敢移开分毫,如果这是最後一眼,那他一定要把他的阿行牢牢刻在灵魂里,他喉结上下滚动,很想对他的阿行说一声对不起,对五年前弄丢他的事道歉,对一周前把他绑走而道歉。
可他说不出话,鲜血已经占满口腔,只要他张口,就会有更多的血涌出阿莱,会吓到他的阿行的。
沈懿行惊慌失措,心乱如麻,明明前一刻他还把傅嘉言当做仇敌,他还恨他入骨,可下一秒,这个男人又不顾一切的救了他和孩子。两个人明明该恨得不死不休的,事情怎麽会发展成这样?他们到底算什麽?
没有办法思考的沈懿行出于本能的,牢牢的抓着傅嘉言的手,借着手上传来的力道,维持自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而两人手上传递的那点刺痛也让傅嘉言保留着最後一点意识。
傅爸爸第一时间跑过来,看了眼儿子,好在车子速度不是特别快,人还有意识,老人家眼里闪过悲痛,刚刚的从容淡定消失不见,他就像每一个心疼孩子的父亲一样,心疼却没有慌乱。
傅爸爸不敢动自己儿子,只得先观察沈懿行的情况,仔细端详着他全身,除了额头擦破,胳膊腿上有擦伤,其他还好,傅爸爸松了口气,这才跑到安安身边,抱起安安。
不幸中的万幸,儿子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没怎麽受伤,他一个半百的老头,真的怕沈懿行和孩子出点什麽事,那他的儿子就真的一点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安安的伤势比沈懿行重一点,有鲜血从安安头部流出,在被车子撞击的刹那,傅嘉言抗下所有的撞击,但三人一起摔倒,安安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磕到了头。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送医院!医院!”傅爸爸朝後面跑来的佣人们大喊,早有伶俐的佣人拨打了医院电话,家庭医生电话,他们不敢随意上前挪动傅嘉言的身体,只能留沈懿行呆愣在原地,死死拉着傅嘉言不放。不过好在听安安的哭声还是很有力的,应该受伤不重。
傅爸爸心下稍安,只听身後传来‘啪’的一声巴掌声。
傅爸爸心下微颤,回头看去,是沈懿行,他看着意识逐渐模糊的傅嘉言和嚎哭不止的安安,眼神空洞,扬起的巴掌,狠狠的甩在了自己脸上。
接着,是第二巴掌,第三巴掌,第四巴掌……
“住手,停下,你在干什麽?孩子?沈懿行!”傅爸爸轻轻的把孩子交给身後的佣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沈懿行面前,抓住他不断自残的手臂,厉声呵斥:“孩子!你清醒点,这不是你的错。”
沈懿行整个身子晃了晃,他睁着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眼,自责的说道:“是我的错,是我害安安受伤的,是我害的嘉言受伤,到头来,是我害安安最多,是我害安安早産,是我害安安从小身体不好,是我害安安出车祸,是我害安安——”
曾经那个明媚耀眼的商界精英丶沈家继承人,如今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般,不断呢喃着,丧失理智。
刺耳的巴掌声,唤回一点傅嘉言的神志,他动用全身的力气回握住沈懿行冰凉颤抖的手指,咽下满口腥甜的鲜血,艰难的吐出声音安慰他:“不,咳,怪你,是我,咳咳,的错。”
“来了,来了。救护车来了。”
安安的哭声已经小了下去,医生手脚麻利的把孩子抱上救护车,对地上的傅嘉言做了简单的护理後也擡上担架,送上救护车,沈懿行毫无意识,眼神一直跟着安安和傅嘉言转,行尸走肉般被带上了救护车。
在救护车车门关闭之前,傅爸爸一直看着早已被突发情况吓傻的白小月,眸子暗沉。
医院离傅嘉言父母这里很近,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医院。
医院内部早就知道救护车上是傅家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救护车停在了VIP通道,医生训练有素的推着孩子和傅嘉言下了救护车。
而跟在後面的沈懿行仿若突然苏醒般,死死拽着安安和傅嘉言的担架,不下车。
这家医院,还是五年前,傅嘉言陪他做産检的医院,也是他被人绑架的医院。
“不——我不去,我不去医院,我不去这家医院!安安,把安安还给我!不准你们带我的孩子进这家医院!你们又要把他们带走,又要我们分开!放手,放手,我不会再允许你们分开我们了!”沈懿行红着一双眼睛,眼神凶戾的环视着四周穿白大褂的医生,捍卫着自己的幼崽,和受重伤的伴侣。
傅嘉言尚存一点意识,他看着如此癫狂暴怒的沈懿行,心下痛的发麻,甚至都盖过了身体上的痛,他无力的手指动了动,试图安慰焦躁不安的阿行。
医护人员很着急,毕竟孩子是伤在头上,大人伤在後背,伤势较重,如果拖延治疗,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麽,谁也不知道伤势到底怎麽样,所有人看着沈懿行拽的青筋凸起的手,还有癫狂的眼神,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刺激他,只能小声吩咐旁边的医生:“镇定剂。”
旁边的医生也是专业水平过硬,偷摸拿出一只镇定剂,在沈懿行看不见的地方,扎进了沈懿行的侧颈。
镇定剂很快起效,沈懿行的力气越来越小,眼皮沉重,他张着嘴,仅仅发出一个气音,就软倒在了车上。
没了沈懿行的阻碍,医生快速的把孩子和傅嘉言带进了医院,医生训练有素的分成三拨,一拨人护送严重的傅嘉言进手术室,一拨人护着孩子进检查室,剩下一拨人把昏迷过去的沈懿行安置在了单人病房。
傅爸爸分身乏术,只得先跟着去安置好只有一点擦伤的沈懿行,孩子由一直照顾他的小兰保姆照顾,儿子那边有整个医院最精英的医师团队,而且尚有意识,伤势不算太重,他也放心把人交给医生。
好在沈懿行受伤较轻,经过医生的一番检查,没有发现内伤,得到‘病人没事’的消息时,傅爸爸明显松了口气,但傅爸爸还是不放心,让医生给昏迷的沈懿行安排了最全面的身体检查。
看着人还在昏迷,傅爸爸小心叮嘱医生几句,便把全部心神放在了安安和傅嘉言身上。
安安年龄小,还磕到了头,医生不敢大意,空闲的儿童专家齐上阵,为安安做着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