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愚把书重重拍在桌板上,仿佛一道闷雷劈下来,忍耐极限在拉扯里分崩离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脸色太难看了,衆人的议论声几乎是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人憋不住小声抽泣。
後来她出了教室,拿着作业蹲在走廊上,吹着风,脑子或许可以清晰一点。
“在这儿蹲着等谁?”
周广愚顿住了,眼前是一双白色的球鞋。
她擡头,看见徐自成手里正拿着一杯冰可乐,挑眉看她:“跟个小老鼠似的缩在这里,谁欺负你了?”
他手里没有练习册,估计出来也不是因为学习。周广愚想站起来,腿却麻得没有知觉,起猛了,她眼前一片黑点,就要往前倒。徐自成没有料到,被她撞得倒退几步,可乐都溅到她白色的领口上。
周广愚就这麽毫无预兆地被他抱住了,仅仅是一秒钟,她就扶着墙推开他,沉重呼吸着:“对不起。”
徐自成身上有一股烟味,她很讨厌烟味。这种味道会让她下意识拉响警铃。
徐自成摊手:“我可没推开你。”目光落在有深褐色水渍的领口,“你领口有可乐。”
说完他就要伸手过来摸,周广愚瞪大眼睛,捂住领口没来得及跑,就被一股力钳住手腕,她踉跄着倒退,高挺修长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林恪的眼睫在走廊灯光下投着一片阴影,语气冷得让她脊背发凉:“滚开。”
徐自成说:“操!我他妈就是看看她领口……”
“我叫你滚开。”林恪的喉结滚了滚,脸上毫无血色,目光阴晦,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猎豹。
“神经,你自己问她,我骚扰她没有?!”
周广愚一愣,看向林恪,林恪却没有转头看她,只道:“滚。”
徐自成骂了一句,自己转头走了。林恪这才放开她的手,周广愚低头一看,手腕红了一片。
讲义已经皱得不能看了,她垂下眼睛,蹲在地上把它折好,林恪没有走,陪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角落里。
对面的走廊热热闹闹,而这里则寂静得出奇。
“你放心,他没有对我怎麽样。”周广愚坐在地上,手指下意识捏住笔记本的边角,“是我不小心摔到他身上的。”
林恪没说话。
周广愚低头看了好几行笔记,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又擡头。
撞见男生安静的目光,他站在她面前,手里握着夹板,上面夹着几张竞赛的题目。
因为握的动作,手背凸出苍白的骨节,一条划伤延伸进袖口,周广愚心突突跳起来,顾不得这麽多,一把抓过,袖口上翻,果然是一条刮痕,已经开始结痂。
“谁做的?”她擡头,眼里变得水润润的。
林恪不说话。她却一下子什麽都知道了。
刚刚他和徐自成的对峙,张西坞说的话。
“为了我吗?”她的声音轻微颤抖。
“不是。”他终于开口。
他瘦了,下颚线又变得极其分明,微微擡头都能露出漂亮的脖。只是气色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吹空调吹多了,唇色发白。
他们长久地对视,周广愚已经忘记上一次四目相对是什麽时候了。这段日子里,他们顺着相反的轨迹,回头也只能望到背影。
林恪动了动,擡脚走过来,然後坐到她身边。
他们的校服安静地蹭在一起,打出褶皱。
”哪里不会?”林恪的声音有妥协下来的微微发哑。周广愚抿唇不说话,眼眶却发红,他迟疑地擡手,捋了一下她的头发,别到耳後,又轻又小心。
他的温度从指腹传导,周广愚就好像被迟到地按下开关,眼泪拼命往下落。林恪肉眼可见的发怔,有些无措。
周广愚擡头,努力眨眼睛想把眼泪收回去,可泪腺就像失灵了,越眨越多,她只能擡手捂住眼睛,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你转过去,不要看……我好像不能不哭了……”
这段时间做的所有心理建设都倒得稀里哗啦。林恪想把她的手拉下来,谁知周广愚执拗地抽开,愣是不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林恪把夹板扔在地上,凑过去搂住她的肩,周广愚抽泣着,林恪才慢慢把她的手拉下来,女生的眼睛发红,脸颊也是,胸膛起伏着不去看他。
林恪没哄过女生,遵循内心凑过去,他们离得很近,呼吸纠缠,只要微微倾身就能接吻。林恪垂眼,手指蹭过她眼下的湿润,声音带着不可察觉的温和意味:“别哭了,啊。”
“你再哭我都想跟你一起哭了。”
周广愚的眼泪又掉。
林恪只好伸手,安抚性拍她的背顺气,男生曲起一只手,只要往前一捞就能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周广愚。”
周广愚点掉眼角的湿润,擡着眼睛看他。眼睛里全是水,被灯光照得亮盈盈的,看得林恪下意识咬住口腔内壁。
他妥协地叹了口气,手一伸抱住她,周广愚傻愣愣地任由泪水落下来,落在他的颈间。
下一秒听见林恪小声说:“哭得我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