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张西坞下意识问,
林恪说:“回家啊。我头是真晕,没骗你。”
“……我以为你想找个理由躲周广愚呢。“张西坞小声,见他要走,犹豫地又叫住他。
“兄弟,”他的语气很诚恳,“我还是那句话,喜欢就喜欢,别想这麽多。你这样卡在中间徘徊,搞得我看着都……”
看着都怪难受的。
林恪的脸色慢慢沉下去,他偏头笑了笑:“我怕。”
张西坞只是听着,都攥揉成了一团。
飞速运转的时代,人和人的相识太简单。他的一生可以遇见八万多人,而他有什麽资格,敢说自己了解她?他喜欢的,又是不是真正的她?
这是一场自我消耗的赌局,而时间已经在疯狂向前跑,他被未知的压力控制,分不出神再伤一回。
林恪擡脚走了,少年的身影被夕阳拉得无限长。恍然间,张西坞又在他身上看见了开学时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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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广愚到达正门的时候,郑行生正靠在门口刷手机,脚下还堆着好几个礼品盒。孙晓琴笑眯眯把她带过去就走了,周广愚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他换了一副金丝眼镜,见她过来,温和地笑了:“好久不见了,周广愚。”
换作之前,周广愚应该暗喜,或者激动,暗恋三年的人远渡重洋回来,还记得捎带礼物。
可真正发生了,周广愚才知道,郑行生来得太是时候,足够让她认清现状。自己除了开心,再也没有了旁的心思。
郑行生简单问候几句,挑了一个蓝色的礼品袋给她:“这是你的。元旦快乐,圣诞快乐,两个节日一起过了吧。”
“谢啦。”周广愚笑着接过来,“你在国外还适应吗?有没有不习惯?”
“一开始语言会有点不通吧,已经好了很多了。”郑行生说话让人很舒服,“刚刚在体艺楼里看到你们表演了,真好听。”
周广愚:“没有没有,我就是凑数的。”
“照你这麽说,也不是谁都可以凑数。”郑行生弯弯眼睛,“现在学习压力大吗?数学还像原来一样?”
周广愚从没料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幕,她跟郑行生老朋友一般在三中门口叙旧,明明才过了半年,这份年少的悸动就被匆匆埋进土里,随着时间的冲洗落入不知名的地方。
“数学还是不好,我可能脑子里就缺少这些,”周广愚挠了挠头,“但是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
有人教我了,跟原来的你一样,但又不一样。
“你回来这麽突然,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周广愚摸了一下校服口袋,还真让她摸到了东西,一根黄澄澄的橘子味棒棒糖。她递了出去:“你拿着吧,现在只有这个。我奶奶到现在还惦记你呢,你要是提前说一下,她老人家得拉你到我家做客。”
“赶时间,下次吧,”郑行生没拒绝,接了糖,“你还是很喜欢吃这个味道啊。”
听见这一句,周广愚愣了愣。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当年的郑行生会记得这些琐碎的细节。
“你女朋友……没跟你一起回来麽?”周广愚问。
“她不打算回学校了。”郑行生轻描淡写,周广愚“啊”了一声,不再追问。
“那……我先走啦,书包还没收拾呢。太谢谢你了,专门给我带礼物。”红日沉入地平线,周广愚半张脸迎着暮色,发色橙红交织一片,“拜拜。”
“再见。”他笑了,一如当年。
回去的路上,周广愚不由自主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初一军训,他被指名做班长,拿着点名册站到她跟前。
周广愚那个时候不太敢跟人搭话,圆眼睛左右瞟,手下意识攥紧在一起。
就是那一个瞬间,郑行生弯腰下来,笑了笑。如春风和煦,连烈日在他面前都能融化成涓涓细流。
“周,广,愚。”
开学仍然无法忘却的人,如今却成了那张被她收起来的毕业照,在她的青春里悄无声息地退场。
周广愚走进教学楼,想了想,还是找到一个角落,快速将礼品袋拆开。
里面的是一包橘子味的糖果,一个精致的钥匙扣,和一张便签。她愣了愣,将便签捏住。
郑行生的字迹还像原来那样端正。
“初中坐你的同桌,是我的私心。”
啊。
周广愚想。是啊,他是班长,她竟然从没怀疑过。
但凡再早一点,早几个月,早半年,早到一切都没有开始的时候让她听见……今天的结尾一定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再见”。
太晚了。
叙旧有意义,是因为我们朝反方向跑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