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愚默默坐回去整理书桌,目光扫了一眼桌面,动作蓦地一顿。
她记得自己放学的时候把笔记本放在桌角,圆珠笔夹在里面,可这会儿笔记本放在她桌子正中央,笔斜斜地躺在封皮上。
她的本子被人动过了。
想到这里,她脸色一白,把本子打开,往後唰唰地翻了几页。
果然。
撞进眼睛里的是一页陌生的笔记。
林恪的字谈不上好坏,个人风格却十分突出,不像郑行生的端正。竖写得很长,每写完一句还要在末尾点一下,如他人一般不受约束。
笔记记得不多,洋洋洒洒半页纸,三言两语把一个知识点概括了,附赠了几道经典例题。写得也不算详细,但语言精简干练,周广愚看完一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行,一杯水果茶也不亏。她摸着纸面,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晚自习的时候,林恪低头正写着作业,感觉後颈领子被冰凉的东西勾了一下。
他差点跳起来,回头,看见周广愚高悬的圆珠笔。
这回他连气都生不出来了,眯了眯眼睛:“你有事没事?”
周广愚:“谢谢。”
这句来得突然,林恪不可察觉地愣了一下。
不正常,今天已经愣了两回了。
林恪的身子松了松:“下次水果茶少放点糖。”
周广愚震惊,想骂出来,碍着老师在场只能压低声音,皱眉:“你明明自己说要正常糖的。”
“我改主意了,男人说的话你也信。”他一副无赖的样子,勾了一下嘴角。
周广愚第一次听他开玩笑,先是瞪圆眼睛,一个没控制住,笑起来。
她一笑,圆圆的眼睛里蓄了亮光,白生生的脸颊落下来一点碎发,看惯了她平日的木讷,这样鲜活的表情实在少有。
“行,勺哥说什麽都对。”她笑得偏头咳嗽几声。
“你再叫我这个试试?”林恪看她。
“就叫。”周广愚道。
林恪:“……”
他面无表情,威胁似的隔空点了点周广愚:“少得寸进尺。”周广愚又笑了,心里没来由生出一点愉悦感。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麽。
从这一刻开始,她和林恪好像真的少了那麽一点点不对付。
但这并不是错觉。
周广愚开始拉下脸来问几道题,林恪在语文测验上转头问她字怎麽写,不过他们依旧谈条件,林恪要水果茶,周广愚要棒棒糖。
关系不亲密,相处不熟悉,一点接触和聊天都得谈条件,说借口。好像缺少这些借口横在前面,“学习”就会变得不这麽名正言顺,不这麽坦荡自如。
周广愚是没什麽别的心思的,只是觉得林恪不如原来那般不可理喻,有时候人也算可以。但单单这样跟他交流,又莫名其妙觉得不自在。于是总东扯西扯,编出一堆说服别人的话。
事实上没人需要说服,只觉得他俩在认真搞合作小组,齐思衡和孙晓琴也会来插几句学习学习,说服的不过是周广愚自己。
不过这个时候,周广愚没有意识到这点。
课间,周广愚嘴里含着橘子味的棒棒糖,酸涩的糖球包裹一层甜,让心情飘起来:“你们待会儿是不是要和D班打篮球啊?”
林恪捏着红笔订正他的英语作业,男生在她桌上撑着胳膊,眉头锁着扫过一行行晦涩难懂的英文单词:“嗯。”
“你跟齐思衡好了吗?”周广愚好奇地说。
“什麽叫我跟齐思衡好了。”林恪擡眼。
一边看热闹的孙晓琴嘎嘎笑起来。
周广愚也没忍住笑:“哎,就球技,磨合,那类。”
林恪看她一眼,继续订正:“这种东西,你到时候看就知道了。”
橘子味儿在唇齿间蔓。
“勺哥,你不会在邀请我看你们的球赛吧?”她挑眉。
“狗稀罕。”林恪说,“你能看懂什麽。”
“我确实不太懂。只能看你帅气地飞投出去能不能碰到篮筐。”周广愚说,“看你帅气的跑步姿势能不能吸引到隔壁班的女生反水为你加油。”
林恪:“……你想死是吗?”
周广愚不想死,孙晓琴笑得想死:“我还是第一次看周木鱼这麽对人蹦冷枪,果然还是林恪太欠了吧。”
张西坞:“反常。林恪,你现在好幼稚。”
林恪冷不丁被点名,擡了擡眼皮:“跟傻子说话被影响的。”
周广愚的圆眼眯起来,是竖起刺来的河豚:“你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