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锦桃不认生,见着谁都乐,只是眼前这位似有些陌生,她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同邢舟大眼瞪小眼。
柳如刀看邢舟那双僵硬的手,都不知该如何抱孩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将锦桃抱了过来。
锦桃一瞧柳如刀便乐开了,咧着已冒出四颗牙的小嘴儿,“咯咯咯”的直乐。
柳如刀含笑看着怀里的锦桃,却有些心酸,他看向玄贞,不由的讥讽道:“和尚,你可真行!当初大当家走时,你不拦着,如今夫人你也不拦着!”
玄贞眼观鼻鼻观心,手中轻轻拈着佛珠,良久,低声道:“若换做是我,天涯海角,碧落苍穹,黄泉忘川,我都会追去,只要她还活着,只要还能再见一面……”
他慢慢擡眸,望向前厅门外,哑声道:“义军如今不知到了何处,若他们的目的地终是京都,前路渺茫,生死难测,那麽……此番也许是夫人能够离大当家最近的一回了……”
衆人皆沉默了。
柳如刀收敛了笑意,微微垂下眼眸。
碧落苍穹,黄泉忘川,只要她还活着,只要还能再见一面……
原来,天人永隔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痛彻心扉。
***
柳月影斟酌良久,还是给燕归梧也送了信儿,将她要远行的事告知。
燕归梧急得直接上了山。
因走得急,燕归梧呼哧带喘,见了面劈头盖脸道:“夫人,我曾答应过他,会护好鹿鸣山,护好你,你可不能让我食言啊!”
柳月影愣了愣,问道:“什麽时候?”
燕归梧缓了口气,道:“就是上回我请洛大当家下山时……”
……(闪回)
“哦对了,有一事,本将觉得还是该知会大当家一声。”
洛景修顿住脚步,回眸看向燕归梧。
燕归梧笑了笑,道:“本将想要见一见尊夫人。”
一句话,直接让洛景修一直以来的淡然破功。
他急冲两步,却被兵士拦住了,未能靠近燕归梧。
洛景修双目赤红,厉色尽显,瞪着燕归梧,阴狠的问道:“你要做什麽!”
恰如一头被激怒的狼,竖起浑身的毛,呲出了血腥的獠牙。
燕归梧缓缓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洛景修于焦急激愤中逼出了两分冷静,他站定脚步,邪邪的一笑,道:“燕大将军用整个鹿鸣山逼我就范,是因着贺璋要活口吧!既如此,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保证,你们送到利州行宫的会是个死人!”
燕归梧打量着面前的儿郎,深觉有趣。
此局中他明明处于弱势,却一直不卑不亢,始终矜贵傲然。
可一提到他的夫人,便似戳到了他的软肋,能让他瞬间竖起一身的防备,更有孤注一掷,豁上性命的决然。
燕归梧心下叹息,也许正是因着这般的坚韧,他才能在天塌地陷的灭族之仇中活下来。
一想到眼前人是洛氏血脉,倒是能理解一二了。
两人对视良久,燕归梧终是笑着叹息一声,软下了口气,道:“洛大当家不必紧张,尊夫人于我有大恩,我只是想见恩人一面,当面致谢。”
燕归梧郑重的看着洛景修,“燕某在此以燕氏一族的清誉起誓,此生绝不会做危害尊夫人之事,若违此誓,天地同诛!”
……
“我在他面前立下过重誓,定会护你周全!”
听着燕归梧的话,柳月影垂下眼眸,有一瞬的鼻酸。
当时那般境况,他自己都不知生死,却还始终挂心着她。
如今,她不是也一样吗?
柳月影深吸一口气,擡眸看着燕归梧,坚定道:“将军不必相劝,我去意已决,告知将军一声,也是望将军心中有数罢了。”
对上她那双澄澈清亮又毅然决然的眼眸,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头,燕归梧一个字都说不出。
最终败下阵来,燕归梧想了想,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递给柳月影,道:“这是燕氏的玉佩,我领兵在此,无圣令不得擅动,此番实在为夫人做不了什麽,夫人拿着这个,若路上遇到什麽不测,许是能顶点儿用。”
男子的贴身之物,她本不该收的。
可是燕氏的玉佩,关键时候说不定当真能救命,毕竟军中人谁人不知燕氏,又有谁人能不给镇国大将军几分薄面呢?
为保万全,柳月影还是将玉佩收下了,点头道:“多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