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一声声控诉,无毛和小九气得满脸涨红,奈何流民太多,他俩双拳不敌四手,再说还要照顾柳月影,实在不敢轻易动手。
若夫人有个什麽闪失,他们谁也无法同大当家交代。
柳月影看着面前一张张愤怒的脸,一双双含着泪却又带着恨的眼,一时哑口无言,连辩驳都无力。
百姓们在这一声声哭诉中,情绪愈发失控,有流民大喝一声:“滚出这里!我们不想看到你!”
说着,一碗热粥冲着柳月影便泼了过来。
无毛眼疾手快,伸手想挡,却也只是将碗打偏了些。
温热略烫的粥“哗啦啦”泼了柳月影一身。
小九彻底怒了,大声道:“你们要做什麽!”
“哎呀,怎麽?鹿鸣山的山匪要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啊,官府欺压百姓还不够,如今连山匪都要来踩上一脚,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世道还给不给人活路了啊!”
“山匪打人了!”
“快来看啊,山匪打人了!”
在这一声声群情激昂中,小九的胸膛起起伏伏,拳头越攥越紧。
就在他快要暴走的一瞬,柳月影轻轻摁住了他的肩头。
小九回头,对上柳月影的眼神,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眼眶有些泛红,可还在努力的露出一抹微笑,安抚他们。
小九心头有些发闷,咬紧了牙关,死死的忍下了一口闷气。
无毛担忧的看向柳月影,急切道:“夫人如何?可有烫到?”
柳月影摇摇头,轻声道:“无妨,你可有烫伤?”
若不是无毛及时挡了一下,那碗粥怕是要泼到她脸上了。
可即便如此,大半碗粥还是泼到了她的身上,另一半则落到了无毛的手上。
她尚且有衣裙遮挡,可无毛的手都被烫红了。
无毛无所谓的笑笑道:“没事,夫人,咱们回去吧!”
“好!”
柳月影刚想转身往马车的方向去,便有流民拦住了他们三人,叫嚷声此起彼伏:
“怎麽?看完了我们如何凄惨落魄便要走吗?”
“是不是要去同你们那太傅义父告状,把我们都赶尽杀绝了?!”
“你们还待在这三州作甚?怎麽不去巴结当朝太傅,举家搬到京都去,那可是天子脚下,吃香的喝辣的,富贵无边!”
“你们踩着贫苦百姓的血肉攀附权贵,就不怕夜里冤魂索命,馀生不得安稳吗!”
“别想走!你说清楚!”
“对!说清楚!”
“……”
柳月影看着衆人没来由的恨意,只觉可笑又可怜。
如今她但凡说一句都像是强词夺理的狡辩。
沉默反而是最好的回应。
无毛和小九推搡着眼前越凑越近的流民,怒道:“你们给我让开,这是想干什麽!”
“怎麽?要动手吗?来来来,你们山匪最好打死我,反正家没了,地没了,活着也没什麽指望了!”
“山匪打人啦!”
无毛和小九一个头有两个大,这些人压根就听不进人话嘛!
正待两方僵持不下之际,大批的衙役赶来,驱散开人群。
“都闪开,规矩点儿!干什麽呢!”
流民们看到一个个佩刀的衙役,稍稍收敛了几分。
衙役们开道,梁知府背着一只手匆匆赶来,走到柳月影身边。
一眼便瞧见了她那被热粥脏污了的衣裙,梁知府脸一沉,眉一拧,转头怒道:“这是做什麽!啊?你们要做什麽?!”
流民们被梁知府一声怒喝,吓得纷纷龟缩了起来。
梁知府看了眼柳月影,冲流民们道:“你们都给我安分点儿!到了本官的地界上,就要守本官的规矩!你们可知柳当家为渝州城做出的贡献?你们碗里的米有一半姓柳!!”
梁知府一双怒气勃发的眼眸缓缓划过人群,“三州有清官丶有儒商,才有你们一处庇护之所!怎麽?一个个大老爷们儿,也干此等‘放下碗骂娘’的事?亏不亏心,丢不丢人!若是诸位嫌我渝州的饭不好吃,尽可离开此地,本官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们一个个这麽大的佛!”
梁知府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你们听风就是雨,若有能耐,怎麽不去利州行宫理论?不去与欺负你们的义军拼杀?逃难来了三州地界,吃饱了就谩骂一弱女子!难不成是她抢了你家粮?是她糟蹋了你家闺女?”
流民们虽个个仍面带愤恨,却再不敢吱一声。
“本官在此严令禁止流言传播,若再有妖言惑衆之徒,扰乱民心,按律法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