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柳月影笑了,无奈道:“大人认识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难不成还不知我心性?倒是大人,莫要太过耿直,适当圆融些才好。”
周汶点了点头,慕青拱手一礼,道:“劳烦周大人关照我家姑娘!”
周汶忙应道:“慕掌柜别多礼,在下一定尽全力保夫人无恙。”
正说着话,便见两辆马车驶近。
利州本地的商户之首自然非秦朗莫属,便是之前同柳月影打过交道的秦老板,利州的药行大户。
从雍州来的商户姓刘,往年同柳月影打过照面,只是不甚相熟。
雍州是历朝历代屯兵处,经济发展不如其馀二州,刘老板的家业也无法同秦朗和柳月影相比,为人低调又谦逊。
熟人相见,免不了一番客套寒暄。
柳月影打量着秦老板,他面带憔悴,疲惫尽显,看来也为繁重的商税烦闷不已,衆人皆有些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感。
周汶见人都到齐了,正想招呼着衆人进门,便听身後传来一声虎声虎气的呼唤:“夫人!”
柳月影闻声回眸,便见燕归梧纵马疾驰而来,身後还有两名兵士随行。
今日,他未穿铠甲,只着一身利落的劲装,外面披了件黑色的斗篷。
风带起斗篷,如苍鹰的羽翼,马蹄溅起砂石滚滚,独属于军中人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柳月影有些意外,看着翻身下马的燕归梧,问道:“将军怎会在此?”
燕归梧将手中的缰绳随手甩给身後的兵士,沉声道:“我陪夫人同往。”
柳月影深深看了他几眼,遂垂眸一笑,未再多言。
恰时,夏佐奉贺璋之命到门口相迎衆人。
他驻足台阶之上,眼眸扫过门口聚着的衆人,当扫到柳月影时,他停顿了一瞬,多看了两眼。
眼前女子容颜清丽端柔,虽不是一眼难忘的惊艳,却带着让人想要多看两眼的温柔恬静,浑身萦绕着一抹淡泊沉静的气韵。
一身雪白的斗篷,领口处镶嵌了一圈兔毛,时而扫过凝肌,平添一抹灵动。
裙摆处绣着大朵的银丝海棠,奢华却不见张扬,光影中熠熠生辉,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层柔光,站在燕归梧身边,被高大壮硕的悍将衬得更娇小了一些。
这种美在骨不在皮,由内向外静静散发,如清泉,如流水,缓缓滑入人的心间,着实是个少见的美人。
夏佐只是匆匆一眼,转而看向燕归梧,面露惊讶,道:“燕大将军也来了?”
燕归梧瞥了眼夏佐,反问道:“怎麽?夏先生不欢迎?”
夏佐笑了笑,拱手行礼道:“小生岂敢?太傅已恭候多时,诸位请。”
***
得知贺璋相邀,得知要来利州行宫,柳月影预想过自己会见到洛景修。
可当真踏入偏殿大门时,她竟心慌意乱到不敢擡头。
不是不想见他,是太想了,想到害怕。
她怕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会忘却周遭的一切,不管不顾的飞奔向他。
所谓近乡情更怯,便是如此吗?
同样的,当她随衆人踏入偏殿大门的那一瞬,洛景修都不必擡头,就知道她来了,她就在这里!
燕归梧大踏步的进门,倨傲的扬着下巴,看似目中无人,实则极快的扫了一眼洛景修。
他刻意错身一步,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娇小的柳月影,同样挡住了洛景修的视角,以防他只一眼,便乱了方寸。
洛景修微垂眼眸,面色无波无澜,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隐于桌案下的手越攥越紧,直攥得指节青白。
半夏甚至能感受到他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
她不知眼下是个什麽情况,只知他在极力隐忍着什麽。
半夏稳住心神,为洛景修斟了一碗酒,端起酒碗,含笑看着他。
洛景修邪邪的一笑,就着半夏的手,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借着海碗的掩饰,挡住自己一瞬的失态。
烈酒入喉犹如穿肠剑,斩断万千相思结!
贺璋的眼角馀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洛景修,时刻关注着他的反应。
见他笑意慵懒的被花魁伺候着喝酒,贺璋的眼中浮上一抹隐晦的讥笑。
衆人行至大堂正中,齐齐向贺璋行礼:“下官末将草民见过贺太傅。”
贺璋的视线从洛景修的身上收回,扫下堂下衆人,当看到燕归梧时,贺璋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道:“燕大将军?没想到将军今日也会前来?”
燕归梧笑得有些没心没肺,朗声道:“大过年的,末将在军中吃不到肉,喝不到酒,便厚着脸皮来太傅这儿讨要了。”
贺璋的笑意不达眼底,眼眸阴沉沉的,笑道:“老夫之前便说让燕大将军前来行宫,都不见将军点头,此番倒是肯屈尊了?”
燕归梧摆摆手,道:“嗳,往日里末将怎敢住到这行宫中来?末将是个兵痞子,在军中摸爬滚打惯了,山猪吃不了细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