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麽!”柳林氏尖锐的声音在山林间响起,带着歇斯底里的悲痛,“星儿是你的亲妹妹,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李氏那个老虔婆早该死了,凭什麽要我的星儿为她偿命!”
柳林氏攥着柳月影胳膊的手更加用力,那双赤红如血的眼眸似带上了些许恨意,咬牙切齿道:“当初,白家那个老五买凶杀人算计于你,柜上那麽多夥计都死了,你怎麽不说杀人偿命了!?白家不也保了他一命,改为流放了吗?!”
柳月影哑口无言。
当初白老五一案她是苦主,她也想白老五为十几个夥计偿命,可她做不到。
白老爷子搭上了半副身家求了罗京生的人情,上峰开口,压力全落到了周汶的头上。
柳月影没有死揪着这个案子不放,是不想周汶太过为难,也不想同白家闹得太僵,做人留一线,日後好相见。
还有许文悠的原因在,她毕竟是白家的媳妇。
诸多考量下,当时的柳月影已做了最合适的选择。
放眼当下,苏离川是官身,柳星辰杀了他母亲,就比杀了个寻常百姓要严重得多,这就是现实。
这本就是人人都能理解的人情世故,可此时的柳林氏毫无理智可言,根本讲不通道理。
柳月影更没想到,自己当初的案子会有一日被娘亲拿来当做攻击她的利刃。
想当初,流言传的满城风雨时,她同白老五等人对簿公堂时,是独自一人,无人站在她的身後,事後娘亲更没有询问一句。
无力感充斥全身,柳月影只能苍白的阐述:“娘,星儿已认罪,府衙已判决,我不能违反律法。我求了梁大人,为她留一具全尸。”
“啊!!”柳林氏惊叫一声,疯了似的摇头,愤恨的瞪着柳月影,怒道:“什麽全尸,什麽判决!你休要说这般恶毒之言来诅咒你妹妹!你是不是心疼银子?”
说着,柳林氏忙掏向自己的前襟,掏出厚厚一沓的银票,举到柳月影眼前,急切道:“你看,银子我带了,这些够吗?若不够,待我回去把宅子卖了,你等我筹钱,可好?”
柳月影的鼻尖泛酸,心口似堵上了一团棉絮,如何都喘不上气来,哑声道:“娘……”
“你拿着银子去求梁大人,去求周大人,求谁都好,权当咱们买星儿一条命还不成吗!”
白家当初能用半副身家买回白老五的命,可这种事,以柳月影的本性不会去做。
她相信朝廷的律法严明,也相信官府的明察秋毫。
凡人触犯律法,都该付出应有的代价,这难道不是天理吗?
若柳星辰有冤,她许是会尽力为她伸冤,可关键是柳星辰并不冤枉啊!
还有一点很隐秘的缘由,若柳家要为柳星辰买命,必得求得苦主的谅解。
而此案的苦主是苏离川,不管于公于私,柳月影都不想同他有过多的牵扯,更不想欠他人情。
她看着眼前略带癫狂的柳林氏,心中诸多情绪上涌,无力的丶悲痛的丶心疼的丶憋屈的,翻天覆地,搅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柳林氏滔滔不绝半晌,见柳月影都不为所动,那银票更是连接都不接。
柳林氏又气又急,落下泪来,“你是不是压根不想救星儿?!就想看着她去死对不对!你怎麽这般恶毒啊你!”
说着便扑上来捶打柳月影。
“早知今日,我当年就该把你掐死在襁褓中,也好过如今看着你对亲妹妹见死不救!”
柳林氏疯了一般又哭又叫,拳头一下下落在柳月影身上。
随行的夏蝉吓坏了,忙一把抱住柳月影,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柳林氏的拳头。
“老夫人这是做什麽呀!我家夫人还怀着身孕呢!老夫人就一点不关心不在意的嘛!”
岗哨的兄弟也被这方的争吵惊扰,纷纷围拢过来阻拦柳林氏。
“喂!你做什麽!怎可对夫人如此无礼!”
柳林氏也不知哪来的蛮力,猛地甩开拉扯她的手臂,怒吼道:“你们都给我滚开!我打我自己的女儿,就算打死了也与旁人无关,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岗哨的小兄弟们一时无语,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管还是不管啊?
这方正混乱争执不休,一道身影如疾风般冲下山道。
衆人都没看清时,洛景修一把将柳月影拉入怀中,另一只手猛地一挥,便挡开了柳林氏即将落下的拳头。
柳林氏踉跄着後退,身形不稳,一直攥在手中的银票散落一地。
衆人回神,忙恭敬行礼,“见过大当家!”
洛景修强压心头怒火,冷冷的看着柳林氏,不咸不淡道:“我同月儿大婚时,岳母都未曾入过鹿鸣山,如今为了柳星辰,岳母倒是贵步临贱地,小婿该感到荣幸吗?”
柳林氏方稳住身形,看清来人愣了一瞬,转而眼眸晶亮,忙捋了把散乱的发髻,端出岳母的款儿,道:
“你们不是山匪吗?山匪什麽都可做不是吗?你们去救我的星儿可好?杀人劫狱,怎麽都好,若你此番救出星儿,我丶我便承认你是我柳家的女婿,可好?”
洛景修不屑的一笑,“用不到我时,我便是‘上不得台面之人’,不允月儿下嫁。如今用得到雪狼了,我们即便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也是好的了?岳母大人做人的底线还当真是闻所未闻。”
柳林氏微蹙眉心,不满道:“你什麽意思?”
“我不需要。”洛景修站在坡道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柳林氏,桀骜不驯,矜贵凛然,“我不需要你的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