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叶采薇经历家变与婚变,却兜兜转转实现了少时的梦想,若是“做自己”的代价如此巨大,谁又敢为此破釜沉舟呢?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是是是,叶先生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①’,叶先生门下高徒辈出,明年春闱和殿试,还要给叶先生争个状元回来,叶先生迟早桃李满天下。”温谣把玩着叶采薇的素手,柔荑抚弄她的手心,
“但方才书院的山长过来,你又为何急急拉着我走?我记得载徽书院的山长,是、是……”
“是我爹从前的同侪,他们都认得我。”叶采薇道。
京城几间书院的事,都是容津岸告诉她的。
“这次我回来,主要是为了看望你,不想惹来太多麻烦,刚才也是我实在心痒痒,冲动了。”叶采薇的言语里又带着后悔之意。
屠了秦家满门又如何?只要他想,什么周家李家皆可屠尽。
这些跟着三皇子作威作福的败类,本就该杀。
容津岸冷笑一声:“备马,入宫。”
此刻并非上朝的时间,却有一大批朝臣聚集在文德殿前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赤色兽纹锦缎衣袍的男子,他下巴微扬,眯眼听着众人控诉容津岸的言论,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见到容津岸过来,朝臣们都纷纷噤声,规规矩矩地拱手道:“参见摄政王。”
那男子似是等候多时一般睁眼看向容津岸,随意地拱了拱手,眸中带着戏谑的笑:“见过皇叔,几日未见,皇叔怎的这般憔悴?”
“清君侧,锄奸逆,自是伤神。”容津岸淡淡道。
话音刚落,朝臣们皆是一愣,脸上纷纷升起不满之色,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这容津岸在朝中虽然党羽不多,但兵权可是实实在在捏在他手中的,光是那一批对他唯命是从的黑甲军便足以威慑所有人。
而他们这些投在三皇子麾下的,本就是他的眼中钉,再加上刚出了一个被灭门的秦家,谁也不敢先做那个出头鸟,只是不敢忤逆三皇子的意思才聚在此处罢了。
“可是皇叔,秦大人究竟是不是奸逆,应当交由大理寺来决断,皇叔怎可自作主张屠他满门?”为首的男子上前两步,盯着容津岸道。
容津岸瞥了贺庭翊一眼,嗤笑一声,语气逐渐冰冷:“本王的判断,难不成还不如区区一个大理寺吗?”
话音落下,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容津岸勾着嘴角,笑意未达眼底,他扫了一圈神情各异的众人,最后将目光放到了贺庭翊身上:“三殿下还有何指教吗?”
瞧着容津岸这幅嚣张的样子,贺庭翊放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青筋突突直跳。
好啊,自从先帝驾崩,此人就愈发肆无忌惮,先是在刑场公然带走了苗疆女令他颜面扫地,而后又屠了秦家满门,折了他的左膀右臂,现如今当着众朝臣的面,竟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贺庭翊微微颔首,强扯出一抹笑容:“皇叔说得是。”
说罢,他便冲着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忙不迭走到容津岸面前拱手弯腰:“殿下,微臣有话要讲,如今帝位空置,朝臣群龙无首,各处都人心惶惶,是该从适龄皇子当中挑选有能力之人继承大统了。”
容津岸半眯着眼,没有出声。
四周异常安静,众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半晌,他才淡淡道:“此事本王需好生思量,明日早朝会给诸位一个答复,还望诸位莫要缺席。”
“微臣领命。”
待容津岸离开,剩下的人这才又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贺庭翊松开捏得发汗的拳头,冷哼一声:“除了本宫,看你还能选谁。”
待坐稳帝位,他定会让容津岸将现在的权力全部交出来!-
含香苑,黄桃将院内所有侍女召集来训了一阵话,这才摆摆手遣散了她们。
她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不远处紧闭的屋门,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她的新主子会在此处久住了。
屋内无声,叶采薇唤缇莎进来说了一会儿话便安静了下来,手撑着头坐在床沿边,呆呆地望着窗台上那株刚冒了芽的绿植。
许是因为人生地不熟的,总要有个熟悉的人陪在她身边,她的心才能真正静下来。
缇莎守在一旁,瞧着她那心不在焉的模样很是纠结,欲言又止。
未几,她还是出声道:“其实姑娘不必忧心,临行前祭司同奴婢交代过姑娘体内蚀心蛊的事。”
听见此言,叶采薇愣了一下,眼中闪过茫然之色:“蚀心蛊?祭司之前拿的解药已经服过了。”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连忙发问:“她怎么说?”
“祭司大人为您留了后路,只要姑娘完成了任务,在下一次蛊毒发作前离开帝京,便可去往临城徐州,那里有我们的据点,可为姑娘提供两枚解药,延缓蛊毒发作的时间,再由我们的人护送姑娘回苗疆。”
说罢,缇莎低下头:“祭司大人本是让奴婢临期再同姑娘说的,可奴婢实在不忍看姑娘这幅样子。”
“原来祭司大人并未完全放弃我。”叶采薇脸上闪过一抹庆幸的笑,“如今中原王已死,虽与我无关,但亦能回去交差。”
可庆幸之余,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缇莎一眼。
缇莎眨了眨眼睛,奇怪道:“姑娘,您这么看着奴婢做什么?”
叶采薇收回目光笑了笑:“现下还剩的时间不足一薇,我只是在想,我们该如何离开。”
缇莎点点头,神情略带苦恼:“只是目前有个麻烦。”
叶采薇眉心蹙起,轻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屋门的方向。
目前最大的麻烦便是容津岸,其次,便是方才被安排到含香苑来的一等侍女,黄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