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但叶采薇可以编啊,酸的苦的咸的辣的,能引得太医来检查药汤就行。
正这般想着,忽地,她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盘夏琬琰送她的酸荔枝,随口编道:“但这毒有一股荔枝香气,所以我尝出来了。”
“荔枝香?”众人的心绪被叶采薇的言语搅得波澜起伏,一时因有毒而惶恐,一时因叶采薇的话不可信而松气,简直要疯了。
江天抚着怦怦的胸口,如释重负道:“胡说!我根本没从药汤里尝出什么荔枝香!”
“我也没有。”沈沁直起腰,环视众人询问道,“大家尝出了荔枝香吗?”
见众人一一答否,她目光如箭矢般霍地钉住叶采薇,“叶采薇,我本念在你是叶山长之后,又是自小罹难,流离在外多年,才在你恩荫入学后,对你屡有惯纵。想着你虽年少不知事,却总有长大的一天。可你竟变本加厉,顽劣狂诞,还敢编造下毒之事来哗众取宠!”
沈沁刚直起的身子,复又朝着江天深深一拜,随后,竟是跪下了。
她脱簪除珥,神情痛心疾首,“叶采薇之过,也是斋长之过,还请司业大人责罚。”
见沈沁动真格的,抱素斋的其他人也不敢独善其身,除了许明姌,整整齐齐跪了一地,“叶采薇之过,也是抱素斋之过,还请司业大人责罚。”
夏琬琰混在其中,神色没有愧怍忧惧,倒是格外得意坦然。
叶采薇很是无语。
她话都还没说完呢,这些人急着跪什么?
不就是行礼嘛?她也会。
叶采薇恭谨一礼,其礼仪之规范,哪怕娄嬷嬷拿尺子来量,也量不出谬误,“我天生五识灵敏,别人尝得出的,我尝之百倍;别人尝不出的,我也能尝得清清楚楚。”
“此毒我曾在……”她想说边关,随即咽了下去,“我曾在流落江湖时见识过一次,虽不是什么猛毒,但服之者不出半日,便会有风寒症状。”
“司业大人不信我不打紧,但事关重大,这药汤里究竟有毒与否,您请人一查便知。”
风寒?!江天脸色一绿,急得差点咬断了舌头,“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
这一屋子不仅是跳傩舞的人选,还有好些是要代表峣峣阙参加切磋的呢!
众人听叶采薇说得信誓旦旦,连症状、毒发时间都历历细举出来。
当下,好几个侍女已经奔出暖阁,包括沈沁的侍女。
还有些忧心病重的,直接在侍女的搀容下去净室催吐了。
江天硬撑着才没有露怯。
她怕烫,是最后喝的祛寒茶,在叶采薇破门而入前,不过喝了一两口罢了。
“这,这是怎么了?”
人们从身边逆流而过,抬着新炭回来的白檀一头叶水地问道。
苍术面色难看,“可是,怎么会呢?煮药的时候,明明只有我……”
忽地,她看向了默不作声的蓊桃。
“是啊,药汤没有问题,那么——”在白檀惊愕的目光中,叶采薇踱到一动不动的夏琬琰身边,“夏姑娘,你说,还能是什么出问题了呢?”
“那只有是茶具被涂了毒了。”仿佛被一连串的变故惊得才回神般的许明姌道。
江天脸上如乌云压境,磨着后槽牙道:“夏琬琰,我记得刚才苍术带着药茶回来时,是你的侍女拿着一托盘茶碗。”
苍术一点即醒,“启禀大人,也是她说茶碗久置不用,主动帮我洗的。”
夏琬琰的心都快跳出喉咙口了,可她不能认!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认!茶碗上残留的毒不多,太医不一定能查得出来!
况且,叶采薇根本就是在胡咧咧!这毒根本是无色无味的!
无色无味的东西,又怎么能算作证据?她不能自乱阵脚!
可叶采薇又是怎么知道这毒的存在呢?!那人明明向她保证过,不会有人知道的!
夏琬琰惊惧、心虚、惶惑,百感交杂,一时间冷汗淋漓,掌心都在阵阵发麻。
她膝行到江天座下,揪着江天官服下摆,言辞恳切道:“冤枉啊!琬琰做这些能有什么好处?又哪儿来的毒药呢?而且,而且琬琰也喝了祛寒茶啊!”
江天漠然道:“你的侍女自然不会把有毒的茶碗给你。”
至于好处?若是夏琬琰,江天还真觉得她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来。
只是毒药的来历确是存疑。
这种功效的毒药闻所未闻,价值恐怕不菲,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途径就能弄到手的。
夏琬琰虽是侯府千金,却是个与叶采薇无二的混不吝。
没有能弄到这种毒药的人手。
夏琬琰能想到的,叶采薇也想到了。
现在怕就怕,即便是太医来了,也查不出个子午寅卯。
无法将夏琬琰定罪。
叶采薇慌不择路地到了后院,便再也站不起身了。
她躲在一处假山后,裙摆已全然被暗红色的鲜血所浸染。
许是蓦然失血过多,她只觉得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在湿冷的寒风中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清岸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