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慕景白所知,他最少也有七八十岁了。
原来,他本是慕景白的曾祖父慕容天的挚友。当年慕容天死後,他受到刺激,拿着一本书疯疯癫癫来到凤凰湖,老庄主——也就是慕容天的儿子慕枝山,见他可怜,将他留下,随他在这里开心罢了。
如今,他在东碧石室里住了几十年,也快要活成一个“老神仙”了。清醒时,将自己收拾得体体面面,长衫青褂,像个仙风道骨的道长;糊涂时,就是慕景白眼前看到的样子。论辈分来讲,慕景白叫此人曾祖也不为过,只是他多半神志不清,凤凰岛上的人也就叫他“怪老头”罢了。
石室内,慕景白举着一盏灯笼,穿行于木架药匣之间。怪老头则跟在他身後,左看一看,右瞧一瞧,像个好动的孩子。
“小夥子,你要找什麽药,我对这里熟悉,我帮你找啊。”
老头说着,见慕景白不理他,一个出溜跑到跟前,拦住路道:“你是要找杀人的,还是要救人?说呀!”
这冷不防的一句话,倒是叫慕景白愣了一下。
朱采芹见他啰啰嗦嗦,连忙上前道:“你别管了,公子要什麽他自己会找。你吃饭了没有,想不想睡觉啊?”
怪老头笑道:“我不睡觉,我还要炼丹呢。”说完,快速跑到前方一处药架前,两个纵步爬到顶上,跷着二郎腿居高临下道:“救人的药,那边都是。杀人的药嘛,在我屁股下面。”
朱采芹见他着实失礼,忙向赵鹤使了一个眼色,赵鹤便跳上去,一个飞身将他抓了下来。
“哎呀,哎呀,怎麽这麽粗鲁啊,我是你爷爷,你敢抓我?”怪老头叫嚷着就要和赵鹤打架。
可是他又怎麽可能是赵鹤的对手,一拳还没打出去,就被赵鹤扭住了胳膊。
慕景白道:“算了,赵鹤,放开他吧。这麽多年,他守着这间石室,也是不易。”
赵鹤方将怪老头放开。怪老头吃痛,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怂怂地道:“年轻人打老人,以大欺老,不是英雄。”说罢,一抹鼻子,鼻涕口水糊了一脸。
朱采芹别过头去,不想看他。赵鹤倒是瞪着他,不许他闹。
怪老头自知打不过赵鹤,也很识趣,回头看向慕景白,见他正朝着放毒药的架子走过去,连忙大声道:“小夥子,杀人的药,取不得。”
说着又冲上去,举着个脏兮兮的头凑到慕景白面前,瞪眼道:“你没有时间了,快找药救自己,别耽误!”
慕景白退了一步,惊讶地看着他,不知这老头,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
“你说什麽?”
怪老头睁着大眼睛,天真地道:“三清大帝说,天外有神兽飞来,可保你家荣华富贵,但是它嘴巴很大,会吃掉子孙後代的寿命!你爹是不是死了,你爷爷是不是也死了,你也快要死了,你活不了多久了。今年,不对,这个月,不对……”
“你胡说什麽呢!”朱采芹吼道。
赵鹤也是目光一冷,要上前抓怪老头。
慕景白却擡手将他们制止,苍白着脸问怪老头:“你刚才说什麽,你再说一次?”
怪老头用力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书上没写,没写。”
“什麽书?难道是《三清帝法炼丹术》?”
“我不知道,书上没写。我不知道,书上没写!”怪老头说着,疯疯癫癫跑了出去。
朱采芹忙上前道:“公子,你可千万别相信他,他去年还说我要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这个怪老头,他哪天要是突然变得干干净净丶风光体面,那麽他的话,您或许还能信个一二。要是像现在这样邋里邋遢的,那就是个糊涂蛋。”
慕景白叹了一声,也笑了笑,道:“你说的是,我又岂会信他的话。对了,朱大哥,你才说客栈有信传来,说是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朱采芹点头道:“是的公子,鲁有说你让他办的事,都办妥了。”
“那段风呢,他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这小子好像受了点伤,不过,没什麽大碍。公子,你让他去做什麽了?”
慕景白不答,自打开两个药匣,一样药拿出一瓶来,交给朱采芹道:“这个伤药,拿去给段风,让他好好休息。这个迷魂药送去《第一客栈》,我很快要用。”
“是。”
“对了,还有我刚才拿的书卷,需要尽快送到静安侯府,你找个身手快的人去。”
“明白。”
慕景白又单独将赵鹤叫到一旁,拿了一些伤药,低声吩咐了几句,赵鹤连连点头,称了一声“是”。
交代完一切,三人方才走出石室。
然而,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在刚才的《浮书楼》里,尚有几片未烧完的竹笺被丢在火盆外,竹笺上刻了一段话。写的是:
某年某月,元始天尊观见天外来兽,以焱引身,口吞山脊,草木皆化,入地噬魂。有凡人获之,富贵无极,吸煞寿命,儿孙不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