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怎麽会!他。。。他怎麽可能?”感知到自己的本源之力正在溃散,魔尊的脸上露出了惊悚,“他怎麽可能会杀了他?”
“萧望川不会杀了沈容青。”拔起地上的剑,顾渊步履蹒跚地朝前走去,“但是知道真相後的沈容青一定会自尽。”
“你知道?”活死人们的脸色变得难看,“是你做的,是你告诉他的对不对?!你竟然,你竟然连他都算计!”
顾渊没有回话,是与不是,他又有何辩解的必要。木已成舟,从萧望川选择同他一起踏入妖族地界时这般结局就已注定。
魔尊体内积攒的怨气正在飞速消散,现在的他已然支撑不住供给如此之大的一个活死人军团,于是那些活死人在事发後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最後凝结回了魔尊原本的模样。
顾渊扼住他的下巴,不过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後者却能分明的感受到,自己体内那部分还未散全的魔气竟是都借此朝前人之所在奔去。他挥掌欲先一步击杀顾渊,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擡起的手竟是无论如何也不得落下。
想通了其中关窍後的魔尊向身後瞥去,果不其然,他看到了沉渊正蛰伏在他的影子中,通过控制他的影子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你这个疯子!”绝望下,他只好满心仇恨地咒骂道。
疯子吗?顾渊不已为然。心魔本就因他而生,那心魔之力自然也本就该算作是他力量的一部分,他只是取回了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论是他自己的怨气,还是那源于上个世界,难以计数的,死于他之剑下百姓的怨气,对他而言早没有了任何区别。
他早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
充盈的魔气修补好了他残破不堪的身子,顾渊舒服得眯起了眼,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般滋味了。
“大仇得报,先前我答应你的事也早已做到,缘何还不离开?”
沉渊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浮漓身边,先是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待确保自己早先打入他体内的咒术切实护住了他的心脉後,这才沉下心来,长吁出一口气,回道,“既然已经作出决定,那这戏总归还是要做全套才好。”
转过身,他朝向顾渊单膝跪下,“沉渊既是魔身,那麽妖族也无我可立足之地,请让我继续跟随主吧。”
“随你。”忽视了他假模假样的忠诚,顾渊甚至疲于分给他一个眼神。无他,他们二人间也不过是交易关系,沉渊的忠诚自始至终只建立在谁对他有更大的价值上,单就薄情寡义这点上,他们实则是同一类人。
沉渊从前襟处摸出一个有些发旧的布老虎,并将其面无表情地放在了浮漓的头边。半晌,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弯了弯,而後鬼使神差地,抚了抚那地上之人的脸,低语呢喃说,“若是我的晖儿还在,想来也该是这般模样。”
闻声,顾渊不动神色地睨了他一眼,评价道,“无聊。”
“您不留下和那小修士道个别吗?”
“我从不做无意之事。”
话已至此,沉渊也没兴趣再多打趣两句,于是主动上前,替顾渊打开了传送法阵,两人就这般一同再度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而在顾沉二人走後不久,萧望川也终从心魔幻境中脱身,全须全尾地回到了修真界。
刚一落地,映入眼帘的先是满地东皇钟碎片造就的狼藉,後而就是倒在不远处生死不明的浮漓。他忙跑去将後者搀扶起,期间将体内的灵力持续不断地丝丝注入,为浮漓疗愈伤势。
萧望川不知道那莫名出现的布老虎是从何而来,只好先入为主地猜想定是对浮漓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于是便自作主张地帮他一并收了起来。
他将浮漓背入城内,困于心魔境中的他不知外界而今战况如何,但单看出来後的景象,魔尊应当是已不复存在了。
在同留在城内防守的修士交谈过後,他得知在浮漓与魔尊交战时,因双方法力过强,以至无人可接近,故而也无人知晓其中发生了些什麽,甚至还是在萧望川说起後他们才得知魔尊已然不在的消息。
另一头,法力相对低微的魔修便由万彦宁领兵带头冲锋解决。两方本还焦灼,可不知为何,此前自魔尊战场处绽出的那一线耀光竟是于顷刻间剿灭了相当一大片的魔修。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为修士一方带来了极大的优势,可以说,如若魔尊消逝的消息属实,那对仙家阵营而言当真是形势一片大好。
闻言,萧望川颔首,在将浮漓托付给城内的药修後便提剑投身进入了战场。
决战的战火一直绵延了九九八十一日,最终以仙门残存修士将魔修驱逐出凡人境而短暂告终。
看到萧望川是孤身一人前来支援时,万彦宁的瞳眸暗了暗,到底也没再多问什麽。她不问,萧望川也不说,只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後,拉着她三言两句地交代了一遍在心魔境中发生的事。
得知真相後,後者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瞧不出一丝悲怆,只说自己知道了,而後摆手示意萧望川退下。
沈容青的位置其实很尴尬,论起消灭魔尊一事,他确实该立头功,但无可辩驳的是魔尊正是夺了他的舍,顶着原属沈容青的脸在人间作恶,故而虽有萧望川在一旁极力争取辩解,也依旧无法溟灭修士间对沈容青根种的偏见。
最後还是万彦宁为作主为此事定论敲章。
既不贬谪,亦不褒扬,就当此前从未有过这号人,让所有人。。。忘了他。。。。。。
这番话落下,两方都再无异议。
照理说,既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沈容青此人从史书上抹去,那麽在他死後是不应留坟的,可万彦宁终归还是舍不得。
她日夜兼程地回了一趟青云门,再次走到栖梧峰那处熟悉的小院前。推开门,恍惚中好似回到了他们三人相约要共往燕城的那日——她与萧望川一如平日般比试,斗嘴,而沈容青就在端坐在一旁,一面饮茶,一面衔着笑,看着他们二人吵吵闹闹。
岁月静好,原来她之所求到终了也仅剩下了这四个字。
“彦宁。”
熟悉的声音忽又响起,万彦宁惊愕地擡眸,却见沈容青正如她记忆中的一般模样,坐在正前的石登上,眉眼含笑地招呼她过去。
她跌跌撞撞地朝那人走去,宛若回到了还在蹒跚学步的孩提时期。她本想握住前人的手,可到触及之时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摸了满手的尘灰。
是啊,原来故人早已不在,连小院内那曾开得正盛的一树梨花也早都在纷飞的战火中被毁去。
一切美好,不过痴心妄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