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当真在意这姑娘,就来与我一战,否则我就一剑杀了她!重来一次杀一次!我能杀她十次,百次,上千次,上万次,你呢?你又还能苦苦支撑这幻境到何时?你已经困了她千年,到头来还要因为那一己私欲叫她受这般折辱吗?!”
春好见状急得满脸通红,却无奈怎麽也挣脱不开萧望川的禁锢。
“呸。”萧望川啐了一口,“你他娘的真不算个男人!”
狠话是放出去了,但他也是打从心底里不想这麽做。
一是不忍,剑客执剑从来不是为了滥造杀戮,春好的本身早已死于百年前,虽然如今在他面前的不过只是一具由幻境捏就的假身,但屠戮无辜凡人绝非他所愿奉行之道;
二是不用,他如今所有的推测都是建立在山神确与春好有情之上的,若是此次山神不曾出面,那想来之後不论再经多少次也不能将其逼出;
最後是不能,如今他也已是强弩之末,灵力在先前的轮回中损耗太多,纵然杀死春好和碾死一只蝼蚁没有区别,但他的身体也不能如他所愿去坚持更多的轮回了。
萧望川在心里敲着数,他已经快将这十里开外沿半径一圈都扫完了,若再过两个时辰仍是一无所获,那就只剩下带着春好回去,仿照第四次轮回再闯一次山神庙这一条不能算路的路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所幸,他在某一瞬敏锐地捕捉到了周遭灵气産生的变化,于是顺势看去。
真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啊。
光从外看,里面漆黑一片,可唯有身处其中才能发现内里原是别有洞天,亮如白昼。
只是萧望川无心欣赏。
他本以为自己会同在山神庙前那般被拦在洞外,因此他此行的目的也不过是将春好带来,试图为这百年不变的剧本平添几分难以掩去的变数,可出人意料的,他竟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去了。
洞内隐约可听见嘀嗒的水声。
萧望川心跳得急,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拉的很长。望着空荡荡的山体,却遍寻不到自己的影子,恍惚间他还当自己是到了黄泉深处。
想什麽呢,这个世界可没有黄泉啊。思及此处,他暗自失笑,但也不过是苦中作乐。
这苦差事,一坛子酒不够,出去得多宰阿青两坛,不,起码也得三坛。
忽然,一道劲风袭来,萧望川下意识把春好抛至身後,擡剑抵挡。
“铿!”
这妖风内竟蕴有如此强盛的威力?!
萧望川连退四步。
他不能再退第五步,再多退一步,隐匿于暗中的敌人就会发现他此刻的虚弱,届时他也将失去最後的谈判机会。
转过身,他不出所料地发现春好已经被一个带着狐狸半面的男子抱在臂弯之中。
“你不能离开这里?”抹去唇角的血迹,剑气被萧望川完全释放,萦绕于他的身侧。
山神身着一身月牙白窄袖长衫,没有别样刺绣点缀,面具的额间点上一抹朱红,更显得妖艳邪气。他没有说话,在分出一道分身将怀中的姑娘送至安全地带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萧望川拍出一掌。
後者侧身躲过,单手钳住狐妖的手腕,向下一折,另一手将剑一转,朝男子背部刺去。
山神不避,反倒向下去扫出一腿。
萧望川见状只好收起剑招,向後一撤,两人顿时又拉开了数个身位的距离。
第一次交手,双方都没能占到什麽便宜。萧望川估摸着狐妖的修为,一时难下判断。
只见狐妖虚空一握,竟当即凝出一把巨弓。借着这分开的数个身位,他反手射出数箭,角度刁钻,叫人避无可避。
无法,萧望川只好调整内部灵气,再次使出了青云剑法第四式。
巨大的冲击波扩散开来,整个洞府随之震晃。
狐妖晦暗的眼神在感受到青云剑气时恢复了几线清明。他将弓背到身後,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那倚剑苦苦支撑的人影。
“你是青云门的人?”他出声问道。
“家师清虚,不知可是前辈旧识?”如此困境之下,萧望川竟还有闲心话起家常,“虽说师尊如今年事已高,可也总爱念叨些老朋友,不若改日前辈去晚辈门上做客,晚辈定然拿出好酒好茶来尽心招待。”
“清虚……哦,是那孩子啊。”闻声,狐妖的脸上显出几分怀念,“你是他带出来的徒弟?我还当你是……”
只可惜不等他从往昔中回味出多少温情,便又兀自痛苦地弯身,抱住了自己头。
“呃……啊……全都死了,哈哈哈哈哈,全都死了,呵哈哈!好啊,死的干净,死的好啊!原来……原来连他都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死!啊!”
“你……也要死!”
从痛苦中回神,那狐妖分明是已完全入魔了,再擡眼时只见他满目猩红,宛若厉鬼。
自于喉间发出一声怒吼,他将手蜷成爪样,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朝着萧望川袭来。
後者擡剑不及,在脑海中把两世的记忆又过了一遍。
他嘴角一勾。
真是的,给他整的连走马灯都出来了。
连闭上眼睛的时间都没有。
好歹让我走得体面一点啊喂!他心想。
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辈子,有下辈子的话他还是不修仙,老老实实地当一个闲散王爷好了,也不去抢啥子皇位,整天就费心去琢磨怎麽当好国家的米虫,空着没事干就养养花,逗逗鸟,还能整点画本子看。
只是他死就死了,别拖累别人就好,沈容青可千万别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