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这首歌上次出现,已是十一年前,秦绪第一次在书叙白的歌单里听到它,那时候他还听不懂粤语,偶尔惹小白生气,他便不再同自己讲中文,借着他听不懂的方言和自己使性子,秦绪从不恼,他骂,便由着他骂。
等他骂够了,他再端杯水给他润润喉,直到他愿意同自己讲话。
他跟着书叙白听过许多粤语歌,唯独对这首记忆深刻,因为听不懂歌词,秦绪时常对照理解其意,他同小白讲,我喜欢这首歌的含义。
书叙白很是惊讶地问他为什麽。
“遗憾难圆,能补缺憾的结局,即便放在现实生活,也是万幸中的万幸。”他自认歌曲里的字意,盛大烟火,相拥美满,是近乎完美的大结局。
可是书叙白却告诉他,这首歌是讲等执念消散,彻底放手,苦恋之人再不必为爱辛苦奔走。
就像是命题作文的偏走,秦绪很久之後都没再听过这首歌。
他不喜欢这个解释。
後来,书叙白同他提了分手,在他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店。他至今记得那是米兰最冷的一年,书叙白给不出解释,给不出令人满意的理由,把自己关在一门之後,连最後一面都不见。
秦绪人生两度被挚爱离弃,那次,他说什麽也不愿意放手。
温暖窃取了他的一树冰枝,终于盛放今春新绿,他便再无法回到从前的冰天雪地。
别无他法,他只能用最固执笨拙的说辞:“如果米兰今天下雪,我们就不分手,好不好?”
秦绪看过今天的天气预报,做了很久的功课,知道今天一定会有初雪降临,他计划很久了,要带他去托斯卡纳看极光。
可是,天气预报不是次次准,老天爷也不会次次眷顾,今年的初雪竟然迟到。
秦绪在咖啡馆等到十二点,等到长钟敲响数遍,他终于如梦初醒,回到了他的雪原。
今夜没有初雪,我的爱人不会回来。
麦克风前,书叙白唱得熟稔动听,像是练习过千万遍,舞台一隅化为水晶球,秦绪的眼睛为他下起雪。
某个节奏的间隙,书叙白突然和他对上视线。
影影绰绰,记忆交汇……
他不会知道,分手那天并非是书叙白不想见他,而是他躯体化严重到手控制不住颤抖,肌肉痉挛到没办法开门,连送给他的花都掉落一地
舞台上,正好唱到曾被秦绪误会曲意的片段——
……
轨迹改变角度交错
寂寞城市又再探戈
天空闪过灿烂花火
和你不再为爱奔波
悔不当初,轻轻放过
现在惩罚我,分手分错了麽
分开一千天,天天盼再会面
。。。。。。
一曲终毕,最尾伴奏还在悠扬,二楼却突然响起骚动。
等林砚周注意到秦绪手边空了三瓶的威士忌时,人已经彻底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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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那就麻烦你上个心。”孟黎越过副驾和他说话,後座同样是一群喝大了的同事,她头疼看了眼,“我先送几个女孩子回去,等下你同柏林说一声。”
时间太晚,一群人没轻重,她和林砚周只能先把几个女孩子安全送回去。
“放心黎姐,司机在来的路上了。”书叙白动作很快,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别墅司机,他自己也喝了点,实在开不了。
秦绪倚在他身旁错步,书叙白赶忙扶住他肩膀:“东西给我吧。”
孟黎将秦绪的随身物品交到了他手里。
秦绪比他高出半个头不止,加上健身的缘故,书叙白架着他总是稍显吃力,他小心翼翼注意脚下,慢慢将秦绪放在了一个舒服又僻静的位置上。
杨柏林在後台处,默默观察将一切尽收眼底,握着吉他的手不自觉收紧,贝斯手试探道:“杨哥,咱还唱吗?”
从方才书叙白唱歌时,他便等在这儿,掌心已被琴弦勒出红痕,他丢了吉他,淡然看着满场精心布置:“拆了吧。”
酒馆後方还藏着一方庭院,夏日开放给顾客乘凉喝酒,此刻,整个庭院被星光点缀熠熠生辉,浪漫温馨,中间搭了方小小舞台,演奏乐器一应俱全,考虑到大庭广衆下的表白略显逼迫,他不愿让书叙白为难,于是早就预留好了时间与借口,这本该是他为书叙白准备的惊喜。
现在,失去了存在价值。
如果说出口只能让对方徒增负担,那示爱便全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