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不就这几家,王岳上周还说他吃腻打算断食。”晏关山洗了手将衣服挂好,拿上自己的碗筷出去。
小陈跟在他身後,说:“今天的不一样,附近可买不着。”
晏关山还没夹进嘴里就知道哪不一样了,饭菜来自老黄的大排档,离这儿半个城区,都是他平时爱吃的菜。晏关山没动筷,擡头往外看了半天,问小陈:“哪儿来的?”
“院长猜猜。”小陈擡起碗闻了一下,“妈呀,正宗炒河粉!”
晏关山无语地看着她:“闻影来过?”
“嫂子放下就走了,不让我告诉你。”小陈察言观色,小声问,“院长,你俩吵架了吗?”
晏关山自顾自吃自己的,吵没吵明眼人看得出来。
小陈把一盒汤端到他面前,筷子碰碰塑料碗,说:“嫂子说这碗点给你的,要盯着你把它全喝了,玉米猪脚汤,喝了伤好得快。”
宠物医院的同事们享大福了,因为院长和男朋友生闷气,而傻男友不知道该怎麽哄,只好拼命往医院送吃的。三顿饭不必说,顿顿不重样,甚至比较远的馆子闻影还亲自去买了送过来。除此之外还有小姑娘爱喝的奶茶咖啡小甜品。
搜索网站上怎麽教的闻影就怎麽做,他也买了花,不拘泥于某一种,每天一大捧,连着一个星期,宠物医院的大堂已经处处都插上了鲜花,医生们桌上也有。由于吃得太好,王医生甚至有长胖的趋势。
哄人的小动作一连做了一周,闻影想着高低会起点作用吧,他也没哄过谁,主动搞浪漫就表白那次还被打脸了,抚慰一个成熟男人的情绪究竟送花送吃喝对不对也没人能给个标准答案。
闻影想过要不要让一生敏感多疑的边妈来支个招,可他还不知道两个人谈恋爱了,本来是要郑重宣布的,现在倒好,晏关山生气能生那麽大,指不定还要不要跟自己好。闻影突然有点面子挂不住,说给边屹知道了,万一喜提被分手那不是翻大车。
男人还是爱面子的,这毛病改不掉。
提心吊胆地在宠物医院蹲了一个星期之後,闻影看着时机成熟,终于是下定决心跟他面对面承认个错误,态度诚恳地服软,挨骂也不还嘴的那种软。
新的一周,闻影找同学拿了个东西揣兜里,马不停蹄地就直奔宠物医院,鼓起勇气走进去说找晏院长,小陈一懵:“院长好几天没来了,城西店有点忙,他最近应该会一直在那边。”
鼓起的勇气泄了一半,闻影讪讪问:“现在也在吗?”
“在的。”小陈说,“那边遇到了特殊情况,院长夜班都在那边守着。”
闻影没多问,出门打车就直奔城西店,有点远,一路上他都有些忐忑,直到现在他对晏关山生气的点理解还有点模糊,似乎是因为自己不守规矩只身冒险,可好像还有些别的。在警察局说那些话有点绕,闻影的脑子没能绕过来。
到了城西,闻影见大堂蛮多人没急着进去,怕打扰晏关山工作,他在门口等了会儿。
两个姑娘走出大堂,在离闻影很近的距离蹲下突然开始哭,闻影被她们哭声吸引不免看过去,一人怀里抱着一个纸箱,巷子里像是躺着好几只猫,哭得那麽伤心恐怕已经死了。
“为什麽会有这种垃圾人啊!”其中一个姑娘哭得声儿都变了调,“小动物没惹任何人,它们做错了什麽啊!”
另一个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说不出话。
隔了会儿又有一个大妈抱着纸箱过来,陆陆续续进去医院的人几乎都挂着眼泪出来的,有猫有狗,都没救活。闻影从只言片语里听到是有人投毒,附近几个小区里死了不少流浪猫和家养狗,这几天晏关山忙是在忙这个。
门口坐着哭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等终于消停了,晏关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没看见闻影,神色疲惫恍惚,白大褂抓在手上兀自出了门转进小巷子里,闻影跟了过去。
闻影没见过他这样的状态。微微弓着腰蹲在地上,低着头,露着白皙的脖颈,像是对着地面发呆,整个人脱了力,手肘担在膝上无力地垂着,就这麽蹲了很久,周围偶尔人过去他也没什麽反应。这个背影让闻影看得有点心疼。
闻影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在对方意识到茫然擡头的一瞬间,闻影抓紧晏关山目光中那缕焦点,挤了个很难看的笑说:“你咋了,有人欺负你?”
这口吻直接给晏关山问懵了,他愣了半天神,无语地说:“不会哄就别哄了。”
嘴上说着别哄,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手,他俩都是同一个蹲着的姿势,手指尖几乎要碰到一起,晏关山目光落在彼此的手上,闻影也看见了,立刻把晏关山的手抓住,抓了四根指头,跟捏了把香一样攥手里。
“你跟我说说咋了。”闻影晃晃手,语气里带了点战战兢兢,“是不是工作太忙,一想到我气你,就蹲这儿赌气来了?”
晏关山摇摇头。
闻影观察了会儿他的表情,好像不全是生气,伤心更多一点。他捏捏晏关山的手说:“我听见刚有人说被投毒,好多猫猫狗狗都中毒了,是因为这事儿麽?”
“大部分都……”晏关山说得有点艰难,“没救过来。”
闻影蹙了下眉,听见晏关山喃喃道:“会有点挫败。”
晏关山说的相对平静,就因为平静,挫败感才真真实实地让他整个人都有点低落,干这行见得多了,可不代表见得多心就会变硬,碰上无能为力的情况,但凡一个有良心的医生都会因为患者没能救回来而感到遗憾。
“闻影。”晏关山不怕自己的脆弱被他看见,他也是没法兜住这种情绪,忍不住说,“我也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