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大夫一脸认真地说病情,以至于“母牛流産”“子宫脱出”这些闻影平时根本不可能听得到,听到了也会瞳孔地震的厉害词汇,从对方嘴里蹦出来时,闻影竟然很快就接受了还觉得合理。
闻影眨巴着眼睛,满脸渴望和好奇:“需要帮忙吗?”
“要。”晏关山笑了下,轻轻拽了下他的衣服,“跟着我。”
从早上干到下午,去了一家又一家的农户,不是进猪圈就是钻牛棚,闻影全程跟着,有时候帮着搭把手拿个东西,有时候负责给晏医生擦汗拎包,实在插不上手,他就带皮皮跟其他狗子玩。
农村里几乎家家都养个狗子看门,村里的狗吃喝拉撒都恣意自在,皮皮这种住在城里的狗子,这会儿才像进城的刘姥姥,看什麽都新鲜。
当然,闻姥姥也瞧啥都新鲜。
他带皮皮去看猪看牛,跟狗子交朋友,街里街坊的知道兽医来免费看病,对他们都很热情,闻影长得帅气,皮皮又是威武霸气的捷克狼犬,一人一狗光站那儿就可以拍杂志,大姐大婶的看得喜欢得不行,恰逢过年,家家都要强行投食,等到闲下来的时候,闻影和皮皮都撑坏了。
晏关山还在跟村民交代什麽,反倒是老杜见闻影和皮皮站在牛棚旁,过来找他们搭话。
老杜很自来熟:“你是小晏家亲戚啊?”
闻影:“啊。”我是他哥。
老杜笑呵呵地摸了下皮皮:“这狗真漂亮,你养的?”
闻影学着晏关山喊他杜大哥:“是晏……医生养的。”
“小晏是喜欢这些,也就城里不能养别的,不然我跟你说,他指不定要养只羊养匹马呢。”老杜说。
闻影笑了笑问:“杜大哥和晏医生很熟吗?”
“他年年都来!”老杜夹着烟擡手指着晏关山的背影,“也多亏了他们在,不容易,心善呐。”
“有多善?”闻影搓着手,“展开讲讲呢杜大哥。”
老杜说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原来支农的主意是晏关山在基金会里提的,他偶然在网上看到老杜拍的乡村兽医记录小视频,个中艰苦辛酸不言而喻,于是找到了老杜,从化龙乡试点开始了支农项目。
一年年坚持下来,不止化龙一个乡镇有了兽医站帮扶,加入支农的动物医院也越来越多,每年寒暑假玉大动物医学系还有不少学生来实习。
老杜还告诉闻影,村子里给晏关山送的锦旗都搁在他那儿,放都放不下了,玉城农业部门知道这事儿也大力推广,给晏关山还颁了个支农标兵的奖。
直到跟老杜告了别,坐上车都开出去一段距离了,闻影还在想老杜抓着他袖子反复念叨:“你哥人真好。”
晏关山有很多面,生活里他有些笨拙,学业上很努力,工作时兢兢业业,感情的话迟钝得像个出家人,这些是闻影总结的从前的他。
如果六年是一个分水岭,现如今晏关山是让闻影感到陌生的,但这陌生并不是贬义,就比如亲眼看到他工作起来严肃认真的模样,与人打交道时谈笑自如的从容,他游刃有馀地平衡着生活工作和学业,面对感情直接坦诚主动出击,闻影忽然意识到,晏关山已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了。
不管他变没变,变了多少,闻影一直都知道晏关山的好。从前这些“好”只有闻影知道,如今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晏关山的事,好的丶坏的丶真实的丶虚假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好像一个藏在家里很久的宝贝被人挖出来了,公之于衆了,就算不用上交国家也被别的人知道了,这想法是自私的,却让闻影有点慌。
对晏关山独占的心理,依旧强烈,霸道又隐秘,从来就没消失过。
“晏关山。”闻影闷声喊他。
晏关山“嗯”了声,侧过脸很快看了他一眼问,“怎麽了?”
闻影撑着车窗玻璃杵着下巴道:“杜大哥一个劲儿夸你,说你人好。”
“他一天乐乐呵呵的,见谁都夸。”晏关山打趣道,“你没怼几句让他冷静冷静?”
闻影:“没有。”
“那我该骄傲了。”晏关山笑得温温和和的,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只当随口闲聊。
“你可以骄傲。”闻影刻意不看着人说话,这些话面对面他还不好意思说出来,“我也觉得你好,早就觉得了。”
说完还嫌不够,闻影强调:“很早很早以前!”不能输给老杜!
晏关山诧异地瞥去一眼,像是随口而出的夸赞,闻影微微绷紧的下巴是用了些力才吐出这几个字的,绷得都有点地包天了,晏关山屈指撩了下狼尾那个小揪,很快缩回手,耳根有些热,心里也有些热,他压着嘴角尽量淡淡地说:“知道了。”